指着老者,怨聲道:“你還敢阻攔?
他轉身離開,侍衛緊跟于此。看此,村民松了一口氣,陸陸續續的回家鎖緊大門。
老者拉着道清明的手正準備離開,往返廟宇之時,“清明啊,你還知道你芸兒姐對你的叮囑嗎?”
“知道,可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這世道隻有自己變強,旁人才不敢欺淩,甚至會尊你,敬你。”
道清明垂眸片刻道:“我記住了。”
到了深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不遠處廟宇閃現火光。途中迷迷糊糊看到雨霧朦胧中有人折返回來,那人戴頭戴鬥笠,着面着面具,老者看不真切,但那人眼神裡流露出無情無義,快速飛身到兩人面前,二話不說拿着劍抹了老者的脖子。
快!準!狠!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鮮血噴濺了道清明一臉,他目光呆滞,動作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老者早已沒了氣息。
而那人沿着泥地,黑夜與雨霧遮掩了他的身影,轉眼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每個人的恨意都不相同,有人及時給報,而有人默默籌劃。
幽竹深山,雨聲掩聲,恨意蔓延。道清明癱坐在竹根邊上,任由雨水肆意地飄落至面容。
半晌,又傳來那空靈震蕩的聲音: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修鬼道,你的柳爺就能活過來了。”
“修鬼道,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道清明眼神空洞,擡手把藍色飄帶扯下,長發沒有了束縛瞬間披散開來,他嘴角露出笑意。
問:
“在哪?”
那聲音笑了起來,回答:“遠,仙,亭。”
-
景甯二十年,正直秋水。
青泊村每家每戶都在收割糧食,近幾年雖京城的年景不好,但像這種與世隔絕的村落糧食總會還算可觀。這裡連綿不斷的山,一座又一座,是邁不過的坎。
春時,凝露在枝,夏時,碧水青天,冬時,白皚雪山。
而在秋,則是楓林紅顔,血紅一片。山頂有座亭樓,聽傳言有位仙人在此修煉,被後人稱為遠仙亭,村民心生敬畏無一人踏足,而山腳的破廟宇已無人居住,那位人人皆罵的少年郎道清明已三年前的雨夜消失在江湖之中,無人知曉他在何方。
許是死了吧?
村民驚憤道:“活該!與他親近之人無一人落的好下場,三年前陸青來讨命,他到底是個蠢物,非要給别人說冤,到最後呢?怨倒是沒有說成,倒貼了一條人命。”
婦人唏噓:“那老頭也真是夠倒黴的。”
罵聲依舊。
臨秋水,寒意漸濃。深夜,一位孩童依偎在娘親的懷抱裡呢喃道:“阿娘,這個世界真的有鬼魂嗎?”
這位婦人笑意盈盈道:“是有的,不過都被玄冰仙上封印住了。”
“那他們都是壞人嗎?”
“有好也有惡的。”
“那些好的為什麼要封印住呢?“
這一問,婦人霎時頓住,半天啞言,小兒呆愣着看着她。
鬼是邪靈嗎?
鬼魂難道不應該出現嗎?
鬼是如那些上仙所言那般不可赦嗎?
“上仙說的也不全對。”婦人說道,瞥向窗外。
鬼的前身也不過是一軀有血有肉的空殼,會哭,會鬧,會笑,唯一不好的,就是去的早罷了。
是人都會死,死後拜神求鬼都是看自己的命數。
夜色的月影閃過一道黑影,孩童沉沉睡去,隻留下婦人夜不能寐,她在想着什麼。
古往今來,仙門鬼道,是一定對立的,誰也容不下哪派。
在三百年前,鬼現虐世,生靈塗炭,玄冰仙上用盡半生修為把那些邪靈封印于地,至此,百姓安居樂業,誰都沒有提過世間有鬼這一說,也沒有人知道玄冰仙上為什麼要如此,百姓都很敬仰他,視他為神,崇拜的人多了,他就真的成神了。
......
夜色朦胧,百姓居所與深山隔了百米禁林,林中那座廢棄的廟宇,紅柱金匾,裡面有座神像,即使在這黑濁月夜,神像的眼角微微隐現紅淚痕,但不失威嚴與神聖。陳舊的牆壁寫着幾句詩:
“落花殘雪,飄至中鸢。”
“如夢黛歌,固有觀念。”
“何問其渠,道中有四。”
“殘三子。”
“念觀音。”
“相思湖。”
“與君行。”
字形極其不清晰,大都被塵土掩埋了去,如不是仔細觀察,是看不出什麼味道的。
而在這不可亵渎的神像旁,竟睡着一位少年郎,他雙臂抱緊自己,倚靠着神像,他穿着破舊,灰黑色玄袍,披發,身子骨不似三年前那般瘦弱,眸間也沒有了光芒,但那雙桃花眼依舊如玉般動人,他穿着草鞋,手腕上隐約露出紅痕,嘴裡不知在呢喃着什麼,面目毫不掩飾的痛色。
他在修煉鬼道,期間受着莫大的傷害。為了不讓人察覺,他總是深夜去山頂的遠仙亭,遠仙亭中央有塊符印,道清明看不懂那符印,幾次嘗試那符印依舊不為所動,他曾經聽一位說書人講述:“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你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
道清明毫不猶豫地割了自己的手腕,試探将血滴在符印上,片刻後符印竟然飛到他手裡,看樣子它認定他這個主人了。
走進廟宇,那張符印感受到神靈的壓迫一般發了一道猩紅的光,瞬間廟宇周身晃動,塵土飛揚。少年站在神像前,廟宇的門被無名之力關上,道清明皺眉,後退一步突然看見後方出現無數個魂魄,近乎透明,泛着綠光,牙齒磨砺額的滋滋聲令人心慌,它們彎曲着身子緩緩向他走來。
讓他們臣服于你,這是第一步。
道清明看向神像,神像唇部抹出詭笑,後身長出千隻千手,他懂了,這神像從王芸芸滴落血淚後它就并非從善了,王芸芸到底被何物所附?她死之前說過:“不要去遠仙亭。”說明王芸芸自缢在遠仙亭,如若真是什麼仙人留步,那為什麼村民心生忌憚?
隻有一個原因:仙物在此,鬼物亦在此。
道清明把那符印拿出來,既然認了他做主人那就該什麼都聽他的: “命你,抽此像仙命,逐鬼魂。”
“神像已毀殆盡,内唯有惡鬼亂于世。”
“福澤千秋,斬冰訣!”
“禍澤萬千,降天劫!”
說完,紅光四現,層雲深處天光雲影直擊廟宇,道清明大手一揮,那符印竟變成了墨筆,他心境平靜,緩緩在空中寫下幾個字:道清明,願修鬼道。
一陣力量湧入體内,他痛的快要被撕碎。
霎時,深山幽谷動蕩不安,這是他修鬼道的最後期限,三年之修,如若降人世,便可成鬼神。
那些冤魂俯首跪拜于他,廟宇沒有被毀,神像被除,坐在中央的,是道清明。
道清明看了自己的手腕,紫線纏繞于一體,他笑:“終于成功了一半。”
“最後一步,殺三人,為自己鋪血路,而後再自刎,如若不死,便是成功。自此,三界動蕩,讓那些冠冕堂皇的人物知道什麼叫做安分守己。”
......
“天劫……”
“道……道清明修鬼道……”
“他不是死了嗎?”躲在廟宇不遠處袁勇看到種種,“這下完了!”說完,他撂下砍竹子的刀具落荒而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