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他沉默未發一言,蘇雲瑤一直陪在他的左右。
“夫君,尋常人家納妾,都是辦完成親宴,才會改對妾室的稱呼。依我來看,我們家就不必循規蹈矩了,婉柔妹妹既然已入了族譜,今日就讓下人改稱姨奶奶吧,這是喜事,對婉柔妹妹的病也好。”蘇雲瑤微笑建議。
裴秉安垂眸看着她。
她總是思慮齊全,細心體貼,連這樣的小事,都想得這般周到。
他默然片刻,啞聲開口:“你吩咐下去吧。”
回到花廳,蘇雲瑤召來府裡的管事們,道:“自此以後,月華院的婉柔姑娘就是将軍的妾室,以後你們見了,都恭稱為姨奶奶。”
聽到大奶奶的吩咐,府内的仆從紛紛應下。
月華院中,得知自己已功成大半,宋婉柔不由松了口氣,唇畔浮出笑意。
“姑娘,婚服做好了,你試試合不合身。”繡娘将成婚的吉服做好了,白蓮喜滋滋地拿了過來。
宋婉柔拿起帕子,掩唇輕輕咳嗽了幾聲。
自從裴秉安答應給她個妾室的名分後,她已按時用飯了,隻是身子偶感風寒,這咳嗽的症狀,竟一時還沒好全。
對鏡打量着身上的婚服,宋婉柔的柳眉卻蹙了起來。
妾室不能用大紅的顔色,這身婚服是玫紅色的,瞧着顔色也不錯,到底不如正紅鮮豔。
一旁,看着姑娘終于穿上婚服,白蓮高興地抹了抹眼淚。
功夫不負有心人,姑娘與将軍有情人終成眷屬,以後也有了終身的依靠。
“待明日擺完宴席,姑娘與将軍圓了房,早日生下兒子,就算真正熬出頭來了。那大奶奶就算是個正妻,也得讓你三分,這府裡的一切,早晚會是姑娘說了算。”
宋婉柔對鏡勾起了唇角。
她在這府裡忍耐了許久,總算有了個正經身份,以後勢必要與那鸠占鵲巢的蘇氏争個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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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因為要準備明日的喜宴,臨睡前,蘇雲瑤又打發人去了月華院一趟,叮囑院裡的丫鬟早起就給宋婉柔梳頭理妝,免得耽誤了吉時。
她這樣有條不紊地安排着,臉上沒見絲毫不耐煩,青杏看在眼裡,心裡難受得厲害。
她今兒去月華院送東西,瞧見那宋姑娘好好的,哪有一點兒病重的樣子,她分明就是裝的!她來裴府,就是為了攀上将軍!
将軍不知怎麼回事,竟待她那麼好,事事為她着想,還納她為妾,論相貌,論品行,她哪一點比得上大奶奶?
青杏抹着眼淚想,說不定,她們都被将軍的外表騙了,以為他是個忠貞正直的男人,其實他早就與那姓宋的情投意合了,隻是擔心影響姓宋的名聲,才故意讓她裝病,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納她為妾的模樣。
大奶奶真正涵養極好,心胸寬廣,為這樣一對狗男女操持婚事,竟然沒有半點生氣。
青杏氣得眼淚汪汪,蘇雲瑤靠在美人榻上,慢慢咬着蜜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端端的,哭什麼?”
青杏抹了抹眼睛,沒作聲。
蘇雲瑤知道她為自己不平,可這丫頭卻不知道,這會兒她心裡在暗喜。
她的蘇荷香已經制好了,等宋婉柔真正嫁進來,她連避子丸都不用再吃了,和離的日子越來越近,以後留在裴府的日子,她可以做個甩手掌櫃,輕輕松松地過。
但這些事,她不能明着告訴丫頭,看青杏抹眼掉淚的,她便故意道:“今天每個人都賞了喜錢,你比别人還多半吊錢,你跟了我三年,攢的嫁妝也不少了,還嫌錢不夠?好歹為你主子考慮考慮,以後你嫁人我還得給你添妝,非得把我掏空了不成?”
都什麼時候了,大奶奶還在打趣人,這是賞錢的事嗎?那喜錢誰愛要就要,她才不稀罕!
青杏被她氣得不輕,眼淚也不掉了,決定到廂房躺着睡覺去。
剛走到房外,卻吓了一跳。
不知何時,将軍竟然負手站在門外。
他穿着一身黑衣,整個人不聲不響,幾乎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青杏下意識要行禮,轉念想起他與那宋氏的事,便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甩臉子轉身走了。
正房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窸窣的翻書聲,裴秉安在外駐足許久後,沉默着跨進了門檻。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蘇雲瑤訝然擡眸。
她已換了寝衣,正靠在床頭看睡前喜愛翻閱的話本,此時正看到最有趣的章回,沒想到他會過來。
蘇雲瑤合上看了一半的話本,掀開錦被下榻。
“夫君有事?”
裴秉安垂眸看着她,喉結艱澀地滾了滾,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隻要不是他該宿在她院裡的日子,每次見到他,她總是詢問他是否有事。
似乎他來找她,便必然有事要吩咐她做。
他這次來,并不知要說什麼,也不知要做什麼。
隻是信步走到紫薇院外,看到她房裡的燈還亮着,便不由自主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