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裴秉安道:“青桔,今天是初幾?”
青桔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今天是姑爺休沐的日子,小姐說過,姑爺休沐的時候,是要住在紫薇院的。
那得給他開門!
青桔猶豫一會兒,小心翼翼開了條門縫,皺着眉頭打量他幾眼,才忽地把門一把拉開。
“姑爺,休沐的時候,你來院裡可以,别的時候你可不準來,來了我也不給你開門!”
裴秉安沉沉點了點頭,道:“自然。”
規矩是他定下的,何用丫鬟提醒?他自當身為表率,嚴格執行。
院門吱呀一聲,夤夜時分,裴秉安進了房。
緩步走到内室,淡淡的清香襲來。
床榻旁的案幾上,四足镂空香爐上方,絲絲縷縷香氣細霧似地彌漫着,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裴秉安便擰眉移開了視線。
蘇氏愛用香,他不甚喜歡這種清甜溫柔的香氣,容易擾亂人的心緒。
床榻上,桃色床帳放了下來,裴秉安擡手撩開床帳,一張精緻明豔的臉映入眸底。
蘇雲瑤側身躺在榻上,秀氣的長眉如遠山含黛,神色恬靜溫婉,睡得正沉。
垂眸看了她一會兒,視線移至她腕間戴的綠玉镯上,裴秉安眸色微變。
祖母送與了婉柔家傳的紅玉镯,卻沒有給她,并非是祖母偏心,而是因為她遲遲沒有誕下嫡長子。
他希望她能早日調理好身子,為他誕下子嗣,屆時,他便會向祖母要來手镯,親自幫她戴在手腕上。
已至半夜,她睡得很沉,本該行房的日子,他猶豫許久,到底沒有擾了她的睡夢。
室内寂然無聲,裴秉安動作極輕地脫下外袍,随後屈膝上榻,身姿筆挺端正地躺在外側睡下。
清晨醒來的時候,未到五更時分。
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蘇雲瑤睜開眼睛,才發現裴秉安已在她屋裡睡了一晚。
此時他正穿着外袍,高大挺拔的身形背對着她,視線卻沉沉落在她的妝奁台上,不知在看什麼。
順着他的視線,蘇雲瑤赫然看到了一隻白色的瓷瓶,腦袋霎時嗡的一聲!
壞了,該死!她暗罵了自己一句大意。
昨晚她将那瓶避子丸放在桌上,忘了放回原處,怎麼就讓他看見了?
蘇雲瑤匆忙掀被下榻,套上軟鞋,幾步繞到他身前,一邊如往常般幫他束着腰封,一邊說話分他的神。
“昨天是婉柔妹妹的生辰,夫君晚上怎麼沒有留在月華院陪妹妹?”
裴秉安垂眸看了她一眼,昨晚雖是婉柔的生辰,但亦是該宿在她院裡的日子。
他公事公辦地道:“留過了,看她睡着我才過來的。以後每個月前二十天的休沐日,在你院裡歇息,後面的日子在她院裡。你是妻,她是妾,在你院裡歇息的日子,應該多一些。”
蘇雲瑤:“......”
他倒是一碗水端得很公平公正。
不過她可不想要這種公平公正,隻想他别再來紫薇院。
暗暗腹诽兩句,她仰首看着他,苦惱地蹙起秀眉。
“我遲遲沒給夫君誕下子嗣,心裡頗有壓力,是我自己的身體有毛病,不易懷孕,夫君别白白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以後夫君還是多去婉柔妹妹的院子,我不會計較的。等妹妹懷上子嗣,為夫君誕下長子,說不定我心頭輕快了,身體也好了。”
她剛起來,還未梳妝,如瀑長發淩亂地披在肩頭,白皙如瓷的臉龐上,一雙烏黑的杏眼格外清澈明亮。
裴秉安低頭看着她,倏地伸出長臂,大掌攥住了她的腰。
“無稽之談,你隻是不易懷孕,怎是有病?莫要有壓力,”裴秉安展眸看了一眼那案上的白瓷瓶,“以前從未見過你吃這種藥,可是調理身子的?”
算......算是吧,蘇雲瑤心虛地笑着點了點頭。
裴秉安默然深吸口氣,大手緩緩上移,掌心扣住她的後腦。
賢妻操持家事,已是不易,如今為了他的子嗣後代,甯願讓他宿在月華院,可見她賢惠大度,處處歉讓。
裴秉安:“是藥三分毒,怎可亂吃?改日我差人請太醫院的大夫進來,開幾副藥,給你正經調養身子。”
大可不必,蘇雲瑤忙搖了搖頭:“算了吧,夫君,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别浪費銀子了。”
裴秉安沉吟不語。
成親三年,他一個月宿在她房裡的日子有限,最近雖是改了規矩,卻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與她同房。
沒有誕下嫡長子,未必是因她身體不易懷孕,也許與同房次數太少也有關系。
時辰尚早,既然她已早醒了,今日就該補上一回。
看到他突然寬衣解帶,恍然察覺他要做什麼,蘇雲瑤皺了皺眉頭,急忙制止住他。
“夫君,你昨晚喝了酒,不宜行房。”
她雖沒親眼看到他飲酒,但他昨晚在宋婉柔的屋子裡呆着,身上不僅有桂花香,還有淡淡的酒味,她早就聞到了。
裴秉安動作一頓,擰眉思忖片刻。
賢妻提醒得對,昨晚一壇酒入喉,于懷上子嗣不利,确實不可同房。
他展眸沉沉看了她一眼。
重陽節那天,是他的生辰,亦是休沐之日,他會再來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