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心了——雖然我沒有心。
既然馬爾科肯簽下他的名字,那就說明一切都不是我的幻想,我們的确都有和好的意願。
他的字真好看。
同樣是趴着寫字,我控制不好力道,字迹歪歪扭扭像在跳舞;但他落筆雄渾有力,大開大合,非常有氣魄。
我正在欣賞。
馬爾科卻把火滅了,催促我:“該睡覺了大小姐!”
我不想睡,無聲地抗議。馬爾科給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
“很晚了,先睡覺吧大小姐。熬夜會長黑眼圈……你說的呀,要漂亮,長黑眼圈就不好看了!”
“……那好吧。”
那就睡吧。我乖乖縮回被窩,轉過身,牽着他的手,塞進我的衣擺裡。
馬爾科瞬間會意,自行調整了姿勢,用掌根壓住了我的小腹。一股暖流從他掌根處湧入我體内,不死鳥的火焰不斷地在我身體裡清理和拔除。
它們很溫暖,即便仍不足以對抗我體内強烈的寒意。
“還在疼嗎?”馬爾科問我。
“嗯,疼……”我咬着牙。
“知道了,”他明明就在我身後,聲音卻分外地缥缈,“睡吧……今天辛苦了……”
“嗯……”
我是得睡了。
路口處的人家又在雞鳴狗吠。不多時,外屋隐隐傳來響動。腳步聲沉悶,聽來不同尋常。
但我有點困了,意識迷離,分不清那到底是修兵還是卡卡西?我隻知道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都意味着已經超過了淩晨十二點——我該睡覺了,再不睡真的會變醜。
“我要睡覺了馬爾科,我不要變醜……”
“好的,”他忍着笑,“那晚安呢,大小姐。”
“晚安……”
“别說話了,快睡吧,傻瓜。”馬爾科輕輕地抱着我。
“嗯……”我靠在他肩頭,沉沉地閉上了眼。
……
我的精力一直不算好。
比起卡卡西,我是一隻“脆皮”;而比起修兵,卡卡西也算是“脆皮”;但比起馬爾科,連修兵也是“脆皮”。
馬爾科的體能在我們家登峰造極。在熬夜這件事上和馬爾科相比較——那無疑是自取其辱。
往常我給自己劃定了一條紅線,不可以超過十二點睡覺。
昨晚事發突然,懸而未決。我不想讓誤會過夜,錯誤發生時,理應以雷霆之勢亡羊補牢,如此方才為時不晚;拖延隻會讓局勢僵化,以至于覆水難收,再無挽回之地。
偶爾一次熬夜,我想我應該能撐住——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的精力,也低估了自己的疲憊。
戰鬥是一種極端而純粹的破壞。無論這場戰鬥發生在哪裡,它都會極大程度的消耗戰鬥者的意志和體能——就連我都不能例外。
馬爾科喚我睡。這一覺我睡到了次日中午。
前所未聞的大事件發生了!當我睡醒睜眼時,馬爾科躺在我身邊,甚至還在睡夢中酣眠。
我不知道昨晚他究竟幾點睡覺?究竟睡沒有?他面上浮現着少有的疲憊,往常連續兩三天不睡覺也沒見他臉上有過的。
胡茬一夜之間冒出許多,顯得頹廢又潦草。我伸手摸了摸——紮手。馬爾科被我吵醒了,呵呵在笑。
“早啊,大小姐。”
“早。”
不早了。窗外春光大盛。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鑽進屋裡,一直延展,從床尾再到床頭。光像一把利劍,破開了這匣子一樣四四方方的房間,餘晖漫無目的散射,逼得黑暗無處遁形。
今天天氣晴朗,是個名如其實的好日子。
馬爾科全天沒有課,伸着懶腰,陪我一起起床。我們去浴室洗漱。我在刷牙,馬爾科刮胡子。閑來無事,他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攬住了我的腰。
“大小姐?”
“嗯?”
“你餓了沒有?”馬爾科問我,“我包裡有餅幹,你先墊一墊肚子,好嗎?”
“……”
我點點頭,好當然好了,不過馬爾科可沒有吃小零食的習慣。他哪兒來的餅幹呢?
我倍感新奇,翹首以盼——他還真有,在他的書包夾層裡,放着一袋花朵紋樣的蔓越莓餅幹。
精美的包裝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悟了:“别人送的嗎?”
“是啊,”他果然說道,“那天去現場問診,附近的烘焙店送了餅幹過來……盛情難卻,隻能收下了。”
——是和經理一起外出那天啊!
包裝盒的緞帶上隐約殘留着一股清爽的果香。這個味道我還記得,這麼說不是經理的香水嗎?如果這不是經理的香水,那馬爾科懷裡沾染的……
“诶,你說的是店員服是小綿羊的烘焙店嗎?”卡卡西突然探頭。
十二點了,他居然也是剛起床。也不知道昨晚忙了些什麼,一頭銀發無精打采地耷拉着,顯得淩亂又潦草,一如馬爾科的胡茬,給好端端的一張帥臉打上了“不修邊幅”的頹廢記号。
卡卡西的出現驚到我了,也驚到了馬爾科。
“早啊,卡卡西。”
“啊早~”
“你今天沒有上班?”馬爾科發出了和我一樣的靈魂一問。
“是啊,”卡卡西懶洋洋地走了過來,“今天休息,難得休息一天呢。”
工作狂從不休息,他突然說這話,意味着他又要接什麼聲勢浩大的差事,接下來要忙碌幾天。
辦事處的任務是他全權負責,我從不過問,但仍有必要知道他的大概行程。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已經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馬爾科不太了解辦事處,并沒有聽出端倪。
“所以你說的是那家店嗎?”當卡卡西自然而然地繼續剛才的話題,“隔壁街區那家店員服是小綿羊的烘焙店?”
“嗯,是啊!”馬爾科順着他的話題,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我就知道是他們家,”卡卡西說,“那家店的老闆人美心善,在附近好幾個街區裡都很有人氣。”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是啊,”卡卡西敲了敲我的頭,“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很少出門,又不喜歡他們家的風格。”
那他們家是什麼風格呢?我不知道啊,我需要卡卡西給我一個詳細清楚的解釋。
他就不,頭一偏,和馬爾科講:“是不是老闆娘抓住你了?”
“!”馬爾科虎軀一震,一切都在不言中。
客廳裡回蕩着卡卡西異常開懷的笑聲。
“哈哈,那家店就是……主打一個盛情難卻。但凡是公益類的活動叫他們家老闆娘知道了,必然會派店員現場贊助一些小餅幹什麼。”
“他們贊助得太多,附近居民還以為他們家跟辦事處有什麼特殊關系,不斷地在辦事處咨詢——”
“為這事,辦事處上門找他們談話了若幹次,不要不請自來,到處分發小餅幹。但盛情難卻啊,每次上門的派遣員都要和老闆娘推推拉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