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外建府,忙于一些雜事,又因為在長安城的口碑并不好,整日縮在府裡,漸漸也忘了想着出門了。
“人心險惡,況且盤纏容易被搶,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甚至找不到可以代步的工具,得靠着雙腳走到下一個驿站。”沈松清生怕溫顔吃虧,唠唠叨叨說了很多例子。
沈松清見溫顔終于打消想要出遠門的心,頓時長舒一口氣,天知道沈松清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盡了多少力氣,感覺把未來幾天的話在今日一骨碌全部說完。
“天色黑了,我們可以行動了。”
“好。”溫顔帶着沈松清到一個牆邊,這裡四下無人,溫顔擡手在牆壁上敲了幾下。
一個磚塊被移開,漏出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小妹。”
“阿姊——”溫顔立刻撲上去,一串清淚就那麼流下來。
裡面的人眼神瞬間都清澈了幾分,呆愣的看着溫顔表演,在溫顔的擠眉弄眼下,終于想起自己扮演的人物:“小妹,你快走,不要管我。”
“阿姊,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溫顔将沈松清拉到旁邊,“這位公子會幫我們的!”
沈松清對着裡面的人點頭,然後問道:“您的身體可好?能在幾日後作證指認樓聞嗎?”
“能。”裡面的人斬釘截鐵的回答。
“您能講一下具體經過嗎?”
“幾日前,我被樓聞抓進府裡,我當時到這裡的時候,裡面就有很多女子,她們身上都是鞭痕,氣息奄奄躺在草堆裡。樓聞說那些都是違拗他命令的人,樓聞不許讓人給她們醫治,她們隻能待在那裡等死,過幾日被扔在亂葬崗。”裡面的人回答道。
“裡面還有多少女子?”
“我初來時有十人,現在加上我在内,也就剩下六人了。”她生怕沈松清不幫她,又急急忙忙補上一句,“她們都願意指控樓聞。”
沈松清忽然道:“但指控之後,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溫顔靜默了兩瞬,沒想到沈松清會想到這一方面。
的确,一旦她們指控樓聞,就算她們沒有任何過錯,就算她們都是受害者,其餘人也都會說她們是不潔之人。
“沒有什麼比兇手得不到該有的懲戒更憤怒的事,沒有什麼是比無知無覺的死亡更痛苦的事。我,我們不會恐懼,我們誰都不會。”裡面的人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将話重複了好幾遍,眼裡的渾濁都逐漸散去。
沈松清對着裡面的人行禮,鄭重作出承諾:“在下定會傾盡全力。”
“還需要問什麼嗎?”溫顔問道。
沈松清輕柔的回應:“不用了,聽聞這幾日大理寺已經開始着手查案,不久後樓易會被判刑,樓聞自然也逃不了。”
溫顔想想也覺得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一時又說不上來。
溫顔和沈松清肩并肩走在街道上,上巳節的燈籠還沒撤下,溫顔說道:“大理寺不一定會公平判決,樓易畢竟是禮部尚書,他在朝為官數年,自然知道如何賄賂同僚。”
“賄賂?”沈松清疑惑的問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一個有欲望的人。”
沈松清突然站定,真摯地看向溫顔:“徐姑娘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讓樓聞得到應有的結局。”
溫顔心中的那種詭異感又湧了上來,沈松清一定有自己的計劃,一個不在自己掌握中的計劃,雖然溫顔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計劃是什麼。
探子傳言說季子平和沈松清乃知己,希望沈松清不要讓自己失望。
溫顔告辭後,沈松清愣愣的看着溫顔的背影,直到溫顔消失不見,才回到自己臨時居住的客棧。
回客棧的路上,沈松清想了很多,不知幾日後,僅僅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否為季子平讨個公道出來,能否為徐姑娘讨個公道出來。
客棧内整齊堆放着許多書,沈松清拿出一張紙,本想默一篇書中内容,不知怎的,在沈松清回過神的時候,直面上規規矩矩的寫着三個字:“徐瑾舒。”
沈松清放下筆,指尖無意識的劃過那個名字。
瑾,喻指品德高尚。舒,多取緩慢從容之意。
這不像是一個普通家庭會取的姓名,更何況——
算了,沈松清壓下那些思緒,最起碼自己能看出溫顔是真的想要做成這件事,樓聞也是真真切切讓季子平慘死的幫兇。
本來就搖搖晃晃即将燃盡的燭火,一陣風過後,燭火瞬間熄滅,整個屋子陷入黑暗之中。
沈松清靜默的站在黑暗裡,喃喃出聲:“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