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急切的水流從窗戶一瀉而下,伴随着一次次暧昧的沖撞,風慢慢減弱存在感,久而久之,耳邊隻剩下意氣無畏的嘩啦聲。
金隅睜開眼,雨聲聽着更加真切。
真下雨了。
還以為是做夢。
她火速下了床,靠在窗戶邊,以便看得真切。
手指抵上不算涼的窗面,雨水争先恐後,從指尖淌過,漫進空槽,也跳進了她的心。
就着雨聲發呆了好一會,等金隅回過神時,雨勢漸小,耳邊不再是呼嘯。她的眼中不再是白花花的水,而是一抹亮眼的黃色。
黃色雨傘下,一顆跳動的心在徘徊,在莫名期待。
金隅正要開窗,又怕雨水打濕地面,着急忙慌地找外套,再看向窗外的時候,黃色已經打開院門,在院牆之外若隐若現。
這時候叫住也來不及了,金隅左想右想,索性趴在床邊,看着黃色,直到它消失在被雨水模糊的視線中。
出租車左轉右轉,在一處路口停下。景非蒼撐着雨傘,從雨幕中走來,叩響了春雁的門扉。
片刻後,門緩緩敞開,黑色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映着一道深邃的影子。
景非蒼擡起頭,那雙她永遠都不想見到的眼睛在暗處發着幽光,直直地盯着她。
“……”
雨聲霎時消失,逼仄潮濕的空間裡,眼睛仿佛一條沾滿黏膩泥土的魚,在灰色的雜草裡扭動着,死氣沉沉地看過往的腳步,卻又帶着一些勢在必得的自大。
景非蒼退至門邊,堅硬的門闆貼緊她的後背。
頭頂的吊燈閃了幾下,兩秒後,照亮整個空間,一切的一切,包括發難的眼睛,全都恢複正常。
徐無醒依舊站在原地,光影鋪在他的左肩上,在冷寂的吧台處,顯得十分溫柔。
“你來了。”
話中不帶任何情感,如同白水般,從中品不出什麼。
景非蒼不覺得他是一條魚了。
“嗯。”
她徑直走過徐無醒,那扇門就在盡頭,等她開啟。
“等等。”
徐無醒從身後叫住她。
黃色的雨傘抖了一下,落下幾滴水。
徐無醒邁着輕松的步伐,走到她身邊。
“有什麼發現?”
徐無醒沒有說明白,不過景非蒼心知肚明,給徐初染發消息,總會被他知道的。
“你和徐初染真是真情見真情啊,”徐無醒說着,從外套口袋拿出一部斑駁的手機,在景非蒼眼前揚了揚,“以為能瞞過我?”
景非蒼低下頭,那扇門變灰了。
“愛衣回收建設倉庫早有耳聞,沒想到他們設置了層層密碼。”
徐無醒瞥了一眼焉不拉幾的的景非蒼,輕笑着攀上她的肩膀,“衣服的事,就由我們來做吧。”
景非蒼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沉甸甸的肩膀突然少了幾分重量。
“他在小屋子裡等你。”
抛下這句話,徐無醒轉身便走,上了樓。
酒吧裡不再擁擠。
景非蒼吐了口氣,推開了那扇門。
門外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中間是一座屋頂尖尖的小房子。房子年代久遠,和翻新裝修的春雁格格不入,孤獨地伫立于灰色的水泥地中,屋内亮起的燈蒙上了一層灰,好不容易照亮了窗沿。
景非蒼敲響了小屋子的門,久久,無人應答。
她走到窗戶下,變成花一樣的裂縫和厚厚的灰擋住了她的視線。
回到門前,她試圖往裡推,可惜努力一番終究無濟于事。
徐初染應該不會跑出去的。
她想着,心裡一陣悸動。
從窗戶外看不出什麼,黃色雨傘接受着不休的雨水,滴滴答答噗噗嘩嘩的,在耳邊回響。
“徐初染,你在嗎?”
景非蒼等不及了,叩響老态的窗面。
雨聲夾雜着沉悶的動靜,沒一會,門開了。
“徐初染!”
沒等人探出身體,景非蒼連忙跑過去,叫喚着徐初染的名字。
在黑暗裡待久了,徐初染沒有及時适應外面的亮度,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黃色下的景非蒼正看着他,臉上顯而易見,是開心。
“你怎麼來了?”
徐初染問着,不忘環顧四周。
“見到徐無醒了?”
景非蒼隻管點頭,這個時候她沒時間去想别的人或事。跟着徐初染進了屋子,她收起雨傘,打量着四周。
和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景非蒼将注意力放在徐初染身上。
徐初染動作比之前利索多了,倒水搬椅子,臉色也好了很多。
“你的傷,還好嗎?”
兩人圍在小桌子旁,胡亂地聊着天,你一句我一句。
“好多了,你放心。”
“外面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