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曾與泉先或是氐互族打過交道,你知我從前不用劍,必然是那段時間曾與我見過——”劍刃再進一分,祁桑皺着眉,眼神肅冷,“你到底是誰?”
餘陵生不再動彈,溫聲道:“我的身份并不重要,殿下等會兒從副城主那裡得知整個佾城的真相後,便自然能猜到。此時此刻并不是什麼叙舊的好時機,不是嗎?”
“是嗎?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他笃定地道:“會。”
祁桑隻覺一陣荒謬,笑了:“憑什麼?”
“憑我身上并無殺孽,對殿下亦沒有一絲惡意。”餘陵生緩緩道,“若殿下想救下錦思小姐,保全所有人的性命,餘某會是殿下解開此局最保險的助力,沒有之一。”
祁桑不由得重新審視眼前這人。
那日遇見錦瑟,她特意留了個心眼,将淨光绫與隙火一同纏在了他身上。
淨光绫為明,本意就是被他發現後讓他掉以輕心,繼而忽視那一小團隙火。可這人偏偏發現了,甚至大大方方地承認。
若不是月海蝶與城牆的那道“側門”這兩條線索太過刻意,她還不至于懷疑到他身上。
祁桑問:“你是故意讓我發現月海蝶與那破爛的城牆的吧,餘陵生。”
“是。”餘陵生點了點頭。
“至于你口中說的舊友,是翡玉?”
“是。”
“淵罅之物沒有魂魄,連泉先都無法出現在此地,翡玉也隻是在外頭弄出動靜,以求撼動這結界——”祁桑無法猜出他的身份,更摸不透他這莫名其妙釋出的善意,一個太過神秘而詭異的人總會給人危險的錯覺,讓人不得不警惕,“所以,我很好奇,自稱‘泉先’一部分的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殿下的态度突然冷漠起來了呢,不可以放松些麼?某真的沒有惡意。”餘陵生深深吸了口氣,神情有些失卻冷靜,胸腔劇烈起伏,可他極力壓下自己體内的異樣,保持平靜道,“殿下可是在擔心您的那位師兄?他設計将兄長的分身誅滅了,卻也因此重傷,如今在耗費靈血與其餘修者傳信——不過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晏淮鶴在以靈血傳信?
祁桑眼睫顫動,聽完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涼涼地道:“不裝了?這難道還不是惡意麼?什麼都不說清楚,卻偏偏抛出他的信息,讓我擔憂,繼而放松對你的警惕,這是你從泉先身上學的?你如此做派,還不如那個最開始渾身可疑的餘陵生來得順眼。”
“抱歉,我……”餘陵生錯愕地看着她。
祁桑淡淡道:“你不用說話,我問,你答,便可。不然就滾遠點,我不需要來路不明的東西幫我什麼。你身上确實沒有殺孽,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但也不要因此沾沾自喜,自以為能猜出我的心思。”
她忽地覺着這人看着有些怪異,臉上的神情都僵硬許多,像什麼?模仿人的傀儡——
他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反複呢喃:“……這是惡意麼?殿下不喜歡我。”
“是,你與泉先有關,很難對你有什麼好的态度。你若是見過在魔界的我,應該明白,他們是怎麼形容我的——嚣張跋扈、趾高氣揚、目無尊卑,行事待人冷漠至極,一個可憐而可恨的棋子。”祁桑沒什麼所謂地自嘲道。
餘陵生像是想起什麼,臉上遊刃有餘的從容忽地被撕開,他惶恐地扯着袖子,連腰間别着的扇子都被他碰掉:“吾、我真的不會害您的,殿下,我知曉魔界的人對您不好,那怎麼能怪您呢,您将某當成修者可以麼?或者錦思小姐也行,我不會害殿下的。”
他說起話來有些亂,甚至相當急切,仿佛生怕說慢了會被她誤解什麼。
“……”祁桑見他這副樣子,心裡發毛,有些不解地蹙起眉打量他,輕聲問,“你怎麼了?”
餘陵生咽了咽唾沫,彎腰撿起扇子,他緩了口氣:“殿下不必擔心,您警惕是應該的,是某自作聰明了。”
他摸了摸扇脊,呼氣,吸氣,平靜下來:“我确實不算魂體,不夠穩定,隻是一個類似鏡面的殘影照物,所以,會這樣。”
祁桑:“殘影照物?你是泉先類似于影子的存在?”
“不,比起影子,卻更像神獸靈光,一個可以獨立于本體,擁有自己意識的存在。隻不過,還不夠完整。”餘陵生搖了搖頭,認真地道,或許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靈光?”那與神魂之類的存在不就隻有半步之遙麼?也就是說,淵罅之物已然可以擁有一半神魂了麼?
泉先在想什麼?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放入結界,自己卻在外頭與晏淮鶴一戰後丢了自己的一道分身。
他會是那麼容易失手的人麼?
楓睢明明說過,他要比海市和翡玉還要難纏。
就像是有一隻手推着他們,讓他們發現佾城的異樣,然後解開這道結界。
統領一階以上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道裂口之外,除非是像故曦城那處,被命無咎以力量擴大的那道大裂口那般。
他們面對的隻會是翡玉或者泉先,最倒黴的大概就是一前一後出現,擊退其中一人後,由下一個接上。
可結界解開後,撐過半刻,援兵也該來了,哪裡有時間來拖?
天道法則之下,乘易境的修者除了持有玄易閣加仙盟神器認定的準過令,借道鳳儀台,是不得來到人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