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陣法?”
祁桑拿着手裡頭的紙箋發呆,不禁蹙起眉頭。
指腹輕輕摩挲過紙張,原來是陣修用來摹刻陣法的特殊紙箋;再細看一眼那硯台裡的墨,摻了些閃閃發亮的金粉。
她低聲喃喃:“能以這一塊小小空間拓展成練劍台那麼大地兒的陣法——莫非是泛浮陣?”
聽到熟悉的字句,易雲烨雙手一拍,發出響亮的脆聲:“好像确實叫這個名!”
祁桑此時此刻的表情一言難盡:“易師兄,你連這陣法叫什麼都不甚清楚,居然認為我會這泛浮陣?”
易雲烨聞言,雙眼睜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師妹,你的意思是你不會這陣法?!不要啊,這個消息簡直比師兄我旬考判紅還要令人痛苦!”
他企圖抓住一絲希望,不确定地道:“其實小師妹你在逗師兄我開心,對不對?别捉弄我了,正事要緊,小師妹可以開始布置陣法,讓師兄我大吃一驚。”
“雖然我也想讓你大吃一驚,但很可惜,想要結成這泛浮陣,境界至少要在乘易巅峰往上,也就是三劫境。”祁桑不緊不慢道。
“啊啊啊!那怎麼辦!”易雲烨六神無主,小聲嘀咕起來,“早知道就不叫上這麼多人了,難不成人來了,禦劍浮在半空中嗎?天呐,我到底是什麼腦子,為何沒有事先向你确認一下,就這麼草率決定了?怎麼辦……怎麼辦……”
易雲烨急得團團轉時,七業劍靈載着三隻圓滾滾,平穩落地。
兩白一黑,竹悠還抱着一堆竹枝,專注着吃葉子。
慢着——兩隻白的?
竹悠是圓滾滾的白熊不錯,但一旁擡頭挺胸、目光灼灼的九尾白貓,莫非是……
這天底下,九條尾巴,毛發還是白色的,能自由出入陸吾境内,除山君秉乾神獸不做第二者想。
易雲烨登時以一種熱切的眼神看向那隻九條尾巴的白貓,問祁桑:“小師妹,你是不是說這泛浮陣要三劫境以上?”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視線落在眼前這九條尾巴的小貓身上:“這……确實是要三劫境以上。”
“不是,你們看着吾做什麼?本山——”特意給自己做了個僞裝,但還沒開始就被識破的山君試圖挽救一下,“咳咳,吾就隻是一隻恰好長了九條尾巴的白貓,吾是竹悠小貓請過來做客的,不許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吾啊!!!”
兩人聞言,并未如祂預想的那般表示自己認錯了山君,而是自顧自商讨兩三句後,再度将注意放在祂身上。
祁桑幹脆利落地在紙箋上畫好泛浮陣的陣紋,然後将紙箋轉了個向放在白貓面前,以手指輕輕點了點:“您會這個陣法嗎?”
“……”
秉乾身後的九條尾巴瘋狂擺來擺去,表示着祂如今内心的掙紮。
不消片刻,祂冷冷地哼了一聲,高傲地擡起自己的爪子印在這紙箋上,将紙扒拉過來一點,認真而不經意地掃過一眼。
然後,神情倨傲不遜地将紙拍開,端的一派神獸姿态:“區區泛浮陣,這不是信爪拈來?”
聽到山君此言,本來焦急的易雲烨雙眼重新亮起來:“我就說如此偉大的計劃怎有可能夭折在最後一步?上天不負苦心人,不愧是咱陸吾最最最厲害的山君了!”
小貓秉乾一聽,耳朵豎立,整隻貓快炸起來:“都說了吾不是威風凜凜、絕世無雙的陸吾山君秉乾神獸,就隻是普普通通的白毛貓!”
否認的同時還不忘贊揚自己一番,的确不愧是陸吾最高傲的大貓貓山君。
祁桑笑起來,恭恭敬敬地道:“那小乾大人,就由弟子我協助您完成這道陣法,您意下如何?”
“小乾大人,嗯……這個稱呼勉勉強強可以吧。來,抱吾起來,懶得飛了。”
“遵命!”
祁桑彎腰将秉乾抱起來,聽着祂的指揮,開始繪制繁複的陣紋以及放置陣石。
本來還津津有味吃着竹子的竹悠和百無聊賴的七業與荼漓則被易雲烨叫去一旁,開始動手削什麼東西。
當然,七業劍靈大人是不可能親自動手的。它坐在劍上,一本正經地指揮着一人兩獸。
歲倚晴拽着不大情願的冼忱風過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剛踏出檐廊,感知到不同尋常氣息的冼忱風腳步微頓,視線幾乎是在一瞬間便順着氣息,鎖定了那隻圓滾滾的小白貓——
陸吾山君?
恰在此時,易雲烨手頭這邊還不着急,他眼尖地瞥到兩人身影,立刻放下手裡頭的事。
起身和歲倚晴點頭示意後,他以一種絕不可能的熟絡語氣,親切地同冼忱風打招呼:“你可算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呢。”
“……”冼忱風臉色霎時一白,竟然是直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是他們終于察覺到什麼,打算對他出手了嗎?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唾沫,強裝鎮定:“不知,你找我,到底有何事?”
會是歲歲口中所說的熱鬧熱鬧?怕不是解決了他,再來慶祝熱鬧吧?
易雲烨恍若未覺,自然地走上前,擡手準備在他肩上拍一下,卻不料這家夥躲避的反應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他的手就那樣拍了個空,見冼忱風微縮的瞳孔,易雲烨好似知曉了什麼,他讪讪一笑,将手不着痕迹地收回來:“那當然是找你有事啊。”
“什麼事?”冼忱風依舊警惕。
易雲烨問:“你是木妖,對吧?”
“然後呢?”
“在短時間内,變出藤蔓,并将其編成桌椅,做得到嗎?”
冼忱風早早沉下氣息,都想好逃跑的路線了,聽完詫異十分:“……你說什麼?”
“我沒說明白嗎?就是臨時做幾張桌椅出來,畢竟去文淵殿裡搬,還要去問長老的意見。後來想到你們草木妖對這類妖法,應該是易如反掌的,就打算請你一助。”易雲烨頗有耐心地解釋。
“……區區小事,早說清楚不就行了?”冼忱風松了口氣,往裡走時卻還是戒備地避開祁桑那邊。
易雲烨挑眉:“你以為是什麼事?”
他并不回話,視線掃過這些東西兩眼,轉移話題道:“呦,還備了好酒?那這些東西是——”
易雲烨連忙跑過去護住,大喊:“不許亂動,歲師妹快管好你的妖!”
“嘁,不看就不看。”冼忱風看了眼湊在祁桑一旁、認真聽着那陸吾山君說話的歲倚晴,有一搭沒一搭問,“什麼樣的藤蔓?要長花嗎?紅的白的黃的?”
“我能随便提?”
“别太過分就成。”
易雲烨扯過袖子,指了指上頭的紋路:“喏,開這種花吧。”
“這是花嗎?不是陸吾的天水紋?你逗我玩?”冼忱風沒好氣道,他就知道這群人沒一個好心。
“這也不過分吧,看起來也蠻像花的,反正妖荒四時谷有很多不像花的花,我這天水紋不還算正常?”易雲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冼忱風輕聲喃喃:“不像話的花?還算說了句有意思的話。行,不就天水紋路的花嘛,小事一樁。”
易雲烨笑道:“夠義氣!我決定,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說你壞話了。”
冼忱風默不作聲拍開易雲烨搭在肩上的手,扯了扯嘴角,嘲諷道:“……陸吾劍修真是一群長不大的孩子,令人作嘔。”
“罵我可以,罵整個陸吾就是你的不對了!”易雲烨怼道。
冼忱風笑了笑,不再言語,沒什麼形象地往竹悠一旁坐下,跟着它們兩小隻一起削東西。
“隻當個孩子,是多少人祈求都求不來啊——如果可以,我和……呵呵,想什麼呢。”
冼忱風這句話說得極小聲,隻有竹悠動了動耳朵,好奇地看過來:“咕噜?你在想什麼?”
“你們很幸運。”冼忱風盯着手裡的東西,感歎道,“而我……也還算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