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以尋身上搭了件中長款羽絨服,眉眼冷厭,眼尾的淚痣透着似有若無的冷倦。
他早上走的時候沒有背書包,這會手裡拎着個印着“江城人民醫院”的黃色紙袋,左手手背上貼着還沒來得及取下的白色輸液貼,兩根手指懶懶提着裝了藥的塑料袋。
初檸擡起頭的時候,簡以尋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簡以尋率先掃了初檸一眼後,瞥向一頭黃毛的林順,目光轉而停在他身上。
少年臉上是和平日無異,常挂着的一張冷臉,可這會,初檸卻覺得他看向林順時,上挑的眼眸中,鋒利尤甚。
簡以尋上下打量的目光溢出些探究,就像是猛獸在捍衛自己的領土,警惕又防備對待侵入者。
他又冷聲開口:“你是誰?”
初檸微疑惑。
簡以尋素日裡不愛搭理人歸一碼,但也不是這麼沒禮貌的人,這語氣怎麼聽怎麼沖。
可這明明是他和林順第一次見面,兩人也沒什麼過節……
見初檸對眼前男生并不陌生的态度,林順也能猜到對方應該是一中的學生,和初檸還認識。
林順心大,沒聽出簡以尋語氣裡的不善,他笑着打招呼道:“你好,我是初檸的發小,我叫林順。”
林順伸出友好的右手,停在兩人中間。
簡以尋沒應。
聽見林順話裡“初檸的”、“發小”這幾個字眼,簡以尋微蹙眉,抿住唇,瞧着有些不爽的感覺。
簡以尋沒有所動作,瞧見林順似是有些尴尬,正當初檸輕咳嗽聲提醒簡以尋的同瞬。
單隻手插衣兜裡的簡以尋伸出手,握住了林順的手。
兩人手握住的那一刻,簡以尋瞧見初檸微松了口氣地笑着看向林順,他無意識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像是在刻意較着什麼勁兒。
可在他的手指碰到林順的手時,對方手上厚厚的一層繭令簡以尋動作一頓。
目光微下移到林順的手上,有似乎怎麼都擦不幹淨的黑色油污樣的存在,和出現在各處的小小傷口。
簡以尋再看了眼面前陌生的自稱初檸發小的男生,對方頭上的黃毛格外顯眼,和常常混迹于一中後街小巷的不良少年幾乎如出一轍,很容易讓人誤會。
手上的力道登時松了許多,簡以尋眼中閃爍異樣的光。
他不疾不徐地說:“簡以尋。”
林順憨笑着回握道:“林順!你是……初檸的同學?”
簡以尋聞言,沒有立即應林順,而是皺眉看向身旁的初檸,挑了挑眸子,似乎有些不快,像是在問“你不介紹一下我”。
初檸似懂非懂。
她愣了半拍,和林順道:“簡以尋是我同班同學。”
“……”
“不是。”
初檸和林順聽見簡以尋的反駁,懵然地看向他,特别是初檸。
她哪兒說得不對,不是同班同學嗎?
簡以尋清了下嗓子,下一秒,微正經,話音也友善許多地道:“我是初檸的同桌。”
初檸:“……”
同班同學和同桌有什麼區别嗎?不都一樣嗎?
當然有區别,區别大了。
這話就好比在問朋友和好朋友有什麼不同一樣。
“一般”和“好”是一個程度嗎?
同理,普通的同班同學和每天朝夕相處的同桌能是一樣的存在嗎?
孰輕孰重?孰一般孰好?
顯然是後者。
簡以尋刻意咬重了“同桌”這兩個字的字音。
誰還不是誰的誰了。
林順瞬時兩眼精神,他看向初檸,仿佛在問“真是你同桌嗎”。
初檸點了下頭,緩聲說:“這是我的同桌簡以尋。”
林順笑得很開朗,還帶着點莫名的家長看孩子的欣慰,雙手緊緊握住簡以尋正往外挪的手,連連直握道:“原來是同桌啊,我們初檸以後多拜托你照顧了。”
我們初檸。
這四個字奇怪的礙耳。
可在聽到後半句話後,簡以尋心情又不錯了。
他看似漫不經心,話調隐約可辨嚴肅:“我會的。”
林順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了個轉,心中歡慰。
初檸性子靜,一個人來到江城念書,他本來還擔心她會不習慣,又像之前一樣一個人獨來獨往,和同學關系也一般,沒什麼朋友。
可現在看,也不是那麼回事嘛。
這個叫簡以尋的男生,看着臭臉不好相處,但看着和初檸的關系挺不錯,而且剛才初檸在介紹他是她同桌時,也沒有從前那種介紹普通同學時的淡淡和尴尬。
兩個人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說不上來的熟稔的磁場。
湊一塊兒,給人一股他兩不是宿敵就是好友的直覺。
就在林順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傳來保安一聲中氣十足的提醒。
“欸,午休開始了,小姑娘,快點拿了東西回教室。那邊那個男生,你是我們一中的不?是的話,你也趕緊的,堵門口幹啥呢?”
林順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了。
他忙把東西遞給初檸。
可一隻手越過初檸的手,搶先接過。
簡以尋手上是醫院的檢查單和藥,唯一空着的右手現在還提着初檸的袋子。
初檸伸手想要拿過來,卻被簡以尋側身躲開:“我拿就行。”
說着,直接把蛇皮袋放背後。
初檸放在身前的手微尴尬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