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7第八章
作為一個惡/名遠揚之海盜團的首/腦,戴維·諾克斯的脾氣當然是好不到哪裡去的。一個人的脾氣,其實更多指的是這個人的對外表現,與他的實際性格是兩回事,而海盜集/團頭/目自有其身份所賦予的行為準則,比如殘/暴冷酷,比如精明嚴厲,比如兇/殘貪婪……倘若李/明夜是一個海盜集/團的頭/目,她的脾氣同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是,當一個人脖子貼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時,大家會驚訝地發現:不管這人是什麼身份,他的脾氣必定會好得不像話。這就是戴維·諾克斯所面/臨的處境。那把寒光閃閃的彎月型匕/首距他的脖子不超過一根頭發/絲兒的距離,并且這把匕/首剛剛從他的大副、輪機長與事務長的脖子路過……這兇/殘的場面遠超尋常恐怖片,以至于同樣身為海盜的操作員們都有些瑟瑟發/抖。他們像一群母雞般被驅趕到艦橋角落,擠作一團,祈禱自己不會引起匕/首主人的注意。
作為首領,戴維當然比他的操作員更有勇氣,可惜勇氣并非護盾。于是當李/明夜與魯迪踏入指揮室時,指揮室的主人,附近星域遠近聞名的大海盜戴維·諾克斯隻能聳聳肩,攤開雙手:“二位好,恕我無法起身迎接。”他說道。
指揮室裡滿地都是血,魯迪差點軟/下去。李/明夜眼疾手快一把提起他,“無妨,”她随手摁關大門,看着屍體與血迹微微皺眉,提起鬥篷衣角,“我們的手下似乎都有些粗/魯——”
“喂!”陳英華在團隊頻道裡發出一聲抱怨。
“鑒于你們如此迫不及待地教訓了我的手下,恐怕我得說——是的,很抱歉,我沒把我的人管好。”戴維冷冷答道。鑒于死傷情況,戴維的怒火情有可原,不過他很懂得點到為止。“你們想要什麼?”他問道,“劫持我,好換得你們能夠離開?一個嶄新的護盾發生器?一大筆自/由星域的流通貨币?說出來吧,我想我能滿足你們。”
魯迪急忙開口:“我們希望——”
“我認為,”李/明夜淡淡開口,聲音像一股寒流,頃刻間凍結了魯迪的嗓子,“我們應該先補上一段自我介紹。我們是旭日工業的運輸艦,要經這裡中轉,前往潘多拉星球。”她留意到戴維的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們跟老鄧肯先生有過協議,過去五年來,一直通/過斯塔達夫卡奧斯星球進行中轉。”
“我知道這件事。”戴維說道,“不過我記得,那家公/司好像是叫……探索者?”
“探索者公/司已經被旭日工業收/購了,與潘多拉星球有關的項目通通在這一範圍内,包括探索者公/司與老鄧肯先生簽訂的協議。”李/明夜的語氣溫和下來,“方才事态緊迫,我方一時沒有來得及說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最近是非常時期,我這邊的處理也有些太過急躁了。”
李/明夜說得簡單,戴維也應得幹脆,這兩個老油條短短幾句你來我往,便輕而易舉地将方才所有的血/腥暴/力沖/突通通抹成了意外,至于這一意外的後果,則由脖子上架着匕/首的那一方自覺吞下。實際上二人都心中有數,鑒于斯塔達夫卡奧斯目前正處于非常時期,哪怕運輸艦亮出招牌,戴維也一樣會将他們扣/押,以防消息走漏,隻不過戴維作為“擁王黨”,應該會為他們提/供稍微好上一丢丢的待遇。接下來若是合作繼續,屆時吞下“意外”這一後果的一方則變成了他們;若是萬分不幸,老鄧肯葬禮出現變故,“諸侯王”紛紛不服自立,戴維以一家之力,必不可能震懾住所有人,等到“鄧肯王朝”四分五裂,與旭日工業的合作也就無從談起。到了那個時候,戴維作為一個強大海盜集/團的頭/目,自然還是要為自己做打算的……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意外”這一台階似乎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不過是緩和氣氛的場面話而已,真正的重點在于氣氛緩和之後,戴維到底也算個枭雄,這種事情自然門兒清。他跟李/明夜又鬥了幾句,大緻摸清了對方意圖,遂坦然道:“我和歐曼都是信守承諾的人,即使這承諾并非由我們本人許下。出于這個原因,我該放你們去斯塔達夫卡奧斯,但說句老實話,我不認為你們能在那兒買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哦?”
“首先,你們沒有自/由星域的貨币,共/和國的貨币就跟共/和國的法/律一樣,在自/由星域并不适用——當然,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可以支付這筆費用。”戴維說道,“問題在于羅伊斯這個雜/種,他把斯塔達夫卡奧斯搞得一團糟,目前所有大型城市都處于動/亂之中。你們的飛船很好,所需要的護盾發生器更好,這種上等貨色在平時都很難弄到,更何況是現在?所有大型店鋪和工廠都關門了,就算有錢,你們也一樣買不到貨。”
“現在的斯塔達夫卡奧斯具體是什麼情況?”李/明夜問道。
這時二人已經在會/議桌旁坐下了,乍一看猶如真正的合作夥伴一般融洽。大門仍舊關閉,操作員們各歸各位,魯迪坐在李/明夜身旁,可是沒人知道陳英華在哪裡,就連李/明夜都不知道。那女子像陰影一樣杳無蹤迹,于是便像陰影一樣無處不在,即使睜開心靈的眼睛,她亦隻能感覺到她并沒有離開這個房間。過去的陳英華在隐藏時尚且會洩/露體溫,現在看來,她已經克服了這一缺陷。李/明夜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這已經是既定事實,她也隻好接受。
戴維或許感到了不安,不過他盡可能保持了從容。他若無其事,對李/明夜詳盡地解釋:“羅伊斯向我誇口自己控/制了整個星球的武/裝,這其實是在放/屁,我開始封/鎖還不到一天,他們就起内讧了。達裡奧把監獄裡的人放了出來,獨眼龍霍圖的人控/制了主要港口,馬修的人占據了機庫,這一切我通/過衛星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向我投降,想要戴罪立功,可惜這幫廢物辦事不力,使得羅伊斯這個雜/種夥同自己的一大票親随死忠躲進了他自己的堡壘裡,最該死的是,他還帶着歐曼和老爹。羅伊斯這隻臭蟲對我而言不值一提,我可以輕而易舉地碾碎他,但我不想讓歐曼或是老爹的屍體給他陪/葬。”
“工廠和店鋪通通關門了?”
“嘿,女士,你要知道一點——這是斯塔達夫卡奧斯,而不是科洛桑。”戴維無奈地聳聳肩,“這裡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些什麼人呐?小偷,混混,海盜,奴/隸販子,武/器販子……他們在斯塔達夫卡奧斯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把他們的孩子送進學校上學。孩子們在文化課學習拼寫,在體育課學習槍/械,他們從小就是海盜。平時有人鎮着,這還沒什麼事,可隻要鄧肯府一亂,整個星球都亂/了。”他指了指駕駛室窗外那顆星球,“這是顆行星,對不對?并不是,它看起來像行星,其實是個沸騰的大油鍋。誰會在這時候開門營業?”
“聽起來簡直是一團糟。”李/明夜歎了口氣,“這年頭想/做點生意真難。”
“你們公/司——”
“不是我們公/司。”李/明夜糾正道,“你們跟旭日工業做生意,我也一樣。我是個傭兵,或者說賞金獵人,怎樣都好。旭日工業雇了我和我的朋友,他們給出的價錢足以雇/傭一支中型傭兵團武/裝護航,但新希望公會把這份活兒給了我。因為我值這個價,他們知道這一趟有我就夠了。”她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地将脊背靠到座椅上,攤開雙手,“所以你看,我其實并不在乎你說的那些。老鄧肯死了,我很遺憾,歐曼先生被劫持,我同樣很遺憾——”她從兜帽下盯住戴維的眼睛,目光平靜卻又寒冷,透過織物細密的紋理與血肉的軀殼,直接看進戴維的靈魂之中,“但最令我感到遺憾的,是我沒辦法很快完結這單生意。”
“……女士,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戴維勉強笑道,“我們的目标其實是一緻的,我們都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你試過勸降麼?”李/明夜提出建議,“從你給出的情報來看,這位羅伊斯已經沒有掌/權的可能,他之所以負隅頑抗,恐怕也是擔憂自己投降之後的人身安全。”
“如果他願意乖乖投降,我也不是不可以饒他一條/狗/命,可惜他不肯相信我。”戴維無奈地說道:“他是一個連養育之恩都能背棄的叛/徒,在叛/徒眼中,這世上所有人都是叛/徒,恐怕他誰都不會信。”他略一猶豫,目視李/明夜,試探說道:“目前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潛入羅伊斯的堡壘,将歐曼和老爹的屍體偷出來,保證葬禮能夠順利進行。當然……若是能順手宰掉那個叛/徒,那就再好不過了。”
戴維話音剛落,一個支線任務就在李/明夜的面前豁然展開,其内容自不必提。李/明夜略略一掃,發現難度B級,獎勵尚可入眼,遂将支線任務對話框暫時挪到一邊。“可以。”她淡淡說道,“這跟我目前的委托并不沖/突,雖然按照正常來說,一樁委托正在進行時,我不該另外接其他委托——”
“我會支付可觀的報酬。”戴維很幹脆地說道,“開個價吧,女士。”
“我要自/由星域的錢幹什麼?我住科洛桑。”李/明夜撇撇嘴,“我需要斯塔達夫卡奧斯最不可能缺乏的東西。”
“武/器?”
“一支傭兵團。”
空氣有刹那的凝固。不光是戴維,魯迪也驚呆了,就連陳英華也一樣——她爆出一句“哎呀我去”,停止了在命運團隊團隊頻道裡的實時轉播,可想而知她此時有多震/驚。
李/明夜微微一笑,“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我或許需要打仗,”她的語氣堪稱溫和,“而我不是每次都有像這次一樣的耐心,所以需要一些額外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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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李/明夜所言,斯塔達夫卡奧斯确實不會缺乏傭兵團,而且其中不少傭兵團的素質甚至可以稱得上不錯。這類傭兵團的裝備及人員素質固然不可能跟鄧肯集/團或是諾克斯集/團的海盜們相比,秒殺自/由星域的諸多雜兵也是綽綽有餘了。
這裡必須指出一點。雖然諾克斯集/團的海盜在命運團隊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但這真的不是因為他們太弱——實際上這些海盜最低也是精英,且大半都做過生化改造,若是在普通人看來,一個個都厲害得很。由此不難推斷出一點,想要加入諾克斯或是鄧肯海盜團這樣的自/由星域頂尖海盜集/團,跟着戴維這種等級的人物一起外出劫掠發财,那是真真正正需要很高門檻的,一般的頂尖精英級土著想加入還得托門路。
是的,沒錯,雖然戴維這家夥被命運團隊狠狠欺負了一通,但他其實是非常厲害、名氣也非常大的一個人物,才能使得當初遠在科洛桑的李/明夜都能從情報中獲知他的名字。隻不過戴維就像這宇宙大部分首領近傳/奇人物一樣,他主要厲害在龐大的勢力與強大的武/裝。
這年頭科技發達,上限極高,高科技文明與普通文明幾乎是天淵之别。戴維可以輕而易舉地徹底封/鎖失去防空與信息支持的斯塔達夫卡奧斯,可以憑借自己的艦隊碾壓自/由星域大部分行星,可以随随便便炸毀一座城市,假如他有耐心的話,甚至可以花上幾天炸平一顆星球……但這并不妨礙他在同陳英華近身作戰時,被後者輕輕/松松就吊起來暴打。當然,若是戴維有所準備,提早裝配上他那一身高端定制、價/格昂貴、牛逼閃亮、制/作精良的單兵戰鬥機甲,那就有可能是另一個故事了。
綜上所述,像諾克斯或是鄧肯這樣的頂尖海盜,其實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海盜,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什麼打劫商船的興趣了,一艘商船的利潤甚至不一定填得平他們跑一趟的燃料消耗與武/器損耗(大部分商船是沒有人員贖金收益的,隻能拆拆零件賣賣貨運運奴/隸,利潤可想而知)。與其說他們是海盜,不如說是割據軍閥,因為他們的收入主要來源于兩方面:第一是在他地盤裡跑運輸之商船所屬商業團體與政/府上交的保/護/費,第二才是劫掠,而他所劫掠的對象,通常以行星為單位。
以上啰嗦了這麼多,隻為說明一點:像諾克斯與鄧肯這樣的海盜集/團,那是真挺少的,而鄧肯們再如何武德豐沛,也并不影響自/由星域其他行星級武/裝勢力的拉胯。實際上,由于這年頭有個大型登陸艦就有資格出去打地盤的緣故,這些武/裝勢力的拉胯含量還真挺高的……
衆所周知,武/裝水平向來跟有錢程度息息相關,而在這世上,不論在哪個領域,有錢人終歸也就那麼一小撮。自/由星域大部分武/裝力量都是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窮光蛋,正因為此,即便自/由星域幾乎全民持槍,武/裝泛濫,相對而言更加專/業的傭兵行業仍舊是相當的興旺發達。這裡有個很簡單的道理,養兵是個很綜合的事情,并不是管吃管住管發饷就行,真養起來是很貴的,但傭兵卻相對便宜。正所謂需求催動市場,不外如是。
在自/由星域,傭兵行業遠比承平許久的銀河共/和國更加發達,也更加魚龍混雜。強大的、位于天花闆頂端的傭兵團雄踞一方,甚至有可能像鄧肯們一樣,成功轉型為當地軍閥政/府;次一級的,則依附于某一政/權而存在,成為該政/權的一部分;再次一級的,就差不多是正常人想象中的正常傭兵團了,這一級占據了傭兵行業的絕大部分。若是還要再次一級,那麼……其實這種傭兵團也是有的,隻不過這種傭兵團經常會兼/職海盜團、□□等等,因此很難界定他們之間的區别。另外,傭兵并不是一定要抱團的,這個行業充斥有大量的散兵遊勇,他們上限極高,下限極低,在自/由星域,人們沿襲了共/和國的叫法,稱他們為“賞金獵人”。
說到這裡,其實已經不難明白李/明夜問戴維要的究竟是什麼了——她需要戴維替她出錢,為她購/買一支為期一個月的軍/隊。這支軍/隊的規模或許不大,卻一定很完整,因為它包含了一個軍/隊的所有軍事内容:從領/導者到人員,從戰鬥機到運輸艦,從一支剛剛通/過檢修的手持激光榴彈炮到距離過期隻差一個月的震蕩導彈。這種傭兵團在傭兵行業中位于前兩級以及第三級頂端,他們是很貴的。
戴維最開始還有些心疼,不過在徹底冷靜下來之後,他忽然意識到,這其實可以說是他的買命錢。一個人的命值多少錢,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這條命的擁有者必然出價最高。
以賞金獵人的行情來看,戴維确實是虧大了,但若是将這支軍/隊視為贖金,價錢似乎也算不得有多昂貴。戴維已經聽說了餐廳裡發生的事,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最頂尖的賞金獵人,一個人就值一支傭兵團的那種,甚至有可能是一夥被開除的絕地武士。于是他開始慶幸,自己的對手并不想要他的性命,甚至還打算幫他的忙……雖然這個忙有點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