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欺負你了。”李/明夜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道:“你留着盧卡斯有什麼用?”她這時回憶了一下。盧卡斯沒有與她交過手,但她知道這個人。這個人是那支暗/殺小隊的隊長,似乎是個精通神聖系法術的驅魔師,治療也相當在行。此人在士兵階頗有名氣,隻是被文森特在河灣鎮殺過一次之後失去了滿身裝備,實力暴跌,之後應該是徹底落魄了,至少她此後再也沒聽說過此人。當然,以她如今的交際圈與信息渠道,能有幸被她聽到的同階角鬥/士名字着實是相當的不多,這個标準已經做不得數了。
“他本人其實也沒多大用,也沒什麼價值了,畢竟被文森特給爆了一次嘛!有用的是跟他有關的一些人。對了,他現在不叫盧卡斯了,他叫漢特·博林。”靳一夢道,“他還換了臉,又換了新組/織和新團隊,可能是其他人的死訊令他産生了警覺吧!可惜換的不夠徹底,要是他能把編号也換了我就服他。”
“漢特·博林?”李/明夜微微一怔,再次打開岡恩發來的抵達人員表格,忽然笑起來,“這可真是太巧了。”
——“流浪者”組/織士兵階四團,團長漢特·博林,編号H8⒎236。土著身份簽發人:傑米裡·可蘭特,場情局北美駐點(梵蒂岡上神敬崇聯合會-獵魔者聯/盟)。
——曆練區域:新英格蘭地區,緬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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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昔日的盧卡斯,如今的漢特·博林而言,得知自己即将面對路易斯·科蒂,他的心情無疑是極其複雜的。他從頗有名望、前途光/明、甚至有可能升入職能團隊之列的暗/殺團團長,淪落到如今的境地,所在組/織也從影盟的一層直屬降格為四層直屬,變成徹底的外圍,可以說是完全拜那次失敗的刺殺所賜。
在那次暗/殺失敗後,博林自知升任職能團隊無望,意圖退避三舍,去往影盟系統内其它組/織謀求前途,誰知走漏了消息,競争對手立刻落/井/下/石……最後競争對手成功上/位成職能團隊,而他則被發配至低級組/織,可以說是前途盡失。在那之後,昔日友人逐漸凋零,就連那好命直接升入本部的漢默,也同他慢慢斷了聯/系。他雖感慨世态炎涼,卻也知道這實屬人之常情,倒也不覺得有多怨恨。隻是經此一遭,他确實也絕了争/權奪利的打算,如今雖在帶團,卻不過是混混日子罷了。
而這一切都要追溯到當初,漢特·博林的角鬥/士生涯最重要的轉折點——“暗/殺路易斯·科蒂”一事上,由此可以想象,他在再度聽到“路易斯·科蒂”這個名字時,内心是怎樣的複雜。與他正相反,對方的際遇堪稱是青雲直上,時至如今,早已與他相差雲泥,是他完全接/觸不到的人,就連他當下的等階負責人,想要與她說話恐怕都差點分量,需得托人輾轉周折。出于某種微妙的不甘與嫉恨,他确實打聽過對方在那之後的經曆,然而……當他聽說她在哈利波特宇宙中獲得的成就之後,便心知對方在各方面都比自己強上太多,日後十有八/九是如唐正、霍特、斯克芬奇那樣驚才絕豔的大人物,遂不再關心。再到後來,哪怕聞得路易斯·科蒂那不可思議的絕地大師與共/和國議員頭銜,他也僅是三分驚訝,并一抹苦笑罷了。
綜上所述不難想象,當博林被/迫遵從上級組/織命令抵達東京時,他的心情是何等的複雜。忐忑有之,恐懼有之,畏縮有之,郁悶亦有之。他也對上級組/織的團長據實道來,希望對方能收回成命,可惜由于影盟僅在本宇宙中投入了兩支團隊,他的抗/議最終還是徒勞無功。好在他應該沒有必要且不大可能與對方進行直接接/觸、除此之外,他跟對方本就未曾謀面,現在又已經徹底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換了……隻要低調行/事,想來應該不會被發現。
博林第一次見到那緻使他人生走向低谷的女人,是在他抵達東京的次日早上八點半,所入住酒店的餐廳裡。當他踏入餐廳時,一眼就看到窗邊坐着一名他極眼熟的女子,赫然正是長大了許多的路易斯·科蒂。對方穿一件提花真絲襯衫,下着女式休閑西褲,整個人散漫而慵懶,正在餐桌邊吃早餐。她長相甜美,看起來并不高傲,也無甚威嚴,反而是溫潤平和,令人如沐春風。她正懶洋洋地撥/弄着面前的厚蛋燒,與傳說中完全是兩個人。
當博林這樣想時,蓦然間意識到一點:此時這餐廳裡有不少人,其中許多還是他的同行,都具備有非同尋常、引人矚目的氣勢與壓/迫之感,可他的心靈與眼睛卻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她,那是一種磅礴浩瀚而又不動聲色的強大。縱是如此漫不經心,她的存在仍是如此的龐大而又鮮明,将其他所有人瞬間壓縮至“無”……這絕不是普通角鬥/士能夠做到的。
以博林的角鬥/士閱曆以及他昔日影盟直屬的見識,不難判斷出路易斯·科蒂是一個古道修行者,且其修為之強大,已經逼近“人力有窮”的極限,至少博林從未在其他有窮修行者身上見到如此鮮明強大的威壓,就連他有幸見過幾次的龍騎士,在有窮大圓/滿時似乎都有所不如。說來也是有趣,當古道修行者達到“天人合一”之後,整個人返璞歸/真、氣息收放自如,如非刻意釋放或出手戰鬥,其存在感反而會平淡至極,常人一個不注意便會漏了過去,隻道是尋常。當然,這“常人”若同樣是天人合一,便不會犯這種錯誤,隻不過很顯然的,天人合一境界的古道修行者,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稱為“常人”的……
不論是天人合一還是有窮大圓/滿,對離難後期的博林而言都是相當遙遠的事。他趕緊收回目光,正猶豫是否要轉身離開,卻又覺得這樣似乎太過古怪,有點顯眼——他絕不會低估一個有窮大圓/滿對周邊環境的掌控能力。就在他猶豫間,卻聽見一個人從身後走來,“怎麼,博林團長,酒店的飯菜不合口味?”那人路過他身邊時停下了,關切地詢問了一句。他順勢轉身,隻見來人長身玉立,面容清冷俊美,儀态端謹雅正,赫然是真武堂王不離。
博林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氣,“确實有點。”他含糊地回道,“我不太習慣日本菜。”
“酒店7樓有西式餐廳。”王不離友好地提示道。
“多謝。”博林應了一聲,匆匆離去。他竭力想使自己步履從容,隻可惜在天人合一的王不離那洞悉真/相的眼中,他的肌肉/緊繃,情緒緊張,表情僵硬……還摻雜有些許劫後餘生般的慶幸,着實跟落荒而逃差不了多少。
王不離饒有興緻地掃了博林一眼,目光落回餐廳内,一眼便瞧見窗邊的李/明夜,心下當即了然。漢特·博林已經見過李想,對真武堂而言,他的過去與他的打算皆已不再是秘密。一念至此,他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
王不離走到李/明夜桌邊,“科蒂夫人,”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以他的眼光,酒店的早餐其實還算不錯,米飯飽滿,魚肉鮮/嫩,蛋燒噴香,湯汁濃亮,腌菜嘛……至少還挺好看,可惜每樣隻略動了幾下。“看來這裡的早餐也不合您的胃口。”他說道。
“味道其實還可以,隻是連續吃了幾天,有些膩味罷了。”李/明夜露/出微笑,笑容溫和,語氣舒緩。她不是這麼挑食的人,但也确實有些吃膩了,靳一夢便去廚房,看看能不能搞出些新花樣來,她不是很餓,索性就等他過來一同用餐。她頓了頓,又道:“我并非是在抱怨——災/難才過去不久,市場動/蕩,民生艱難,供應不比平時,做到這些已是不易。”
“物流運輸已經大緻恢複了,隻是各地受/災/情況嚴重,隻能優先保/障基礎需要……想來隻要再過一至兩個星期,就能恢複往常。”王不離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似乎又像謝修遠吐槽過的一樣,居然又不自覺地“彙報”了起來,遂趕緊打住。他發自内心地覺得這不能怪他,這女人打起官腔來簡直比唐正還要唐正,他給唐正當了這麼久的副手,這反應完全已經是條件反射/了。“您這裡倒還好,陰陽師協會的食堂比這個更糟糕,魚都是腌制的。”他補充一句,好使自己方才的“彙報”不至于刻意。
李/明夜瞥了王不離一眼,笑道:“先坐吧,王/道長,若是在食堂沒吃飽,可以試試這裡的菜色。至少魚是新鮮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不離便入座,“倒是看不出來,科蒂先生居然會下廚。”早在他踏進這家酒店一樓大門時,他的精神力便已為他指明了二人的動向,而那詹姆·科蒂也在同一時刻發現了他。這實屬尋常之事,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很快便感覺到路易斯·科蒂也發現了他……顯而易見,她擁有極高階且極特殊的洞察類功/法。
李/明夜招手喚來侍者,煩其多上一套餐具,聞言便笑了一下:“還是得承認,這世上是有‘天賦’一說的。他更擅長做飯,我更擅長洗碗,這不是正好麼?可惜您來遲一步,否則他還能多做一份,讓您也嘗嘗他的手藝。”這當然是虛假客套,雖然靳一夢未必在意,但她也不樂意麻煩自家老公,反倒便宜外人。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猜,您應該不是為了吃早餐而來的。大清早的,王/道長有何貴幹?”
“對我而言,已經不算大清早了。這裡得先向您說聲抱歉,我今日事務繁忙,隻有此時才有空,并非故意打攪您用餐。”王不離頓了頓,切入正題,“科蒂夫人,我聽說您曾經曆過一次刺殺?”
“我經曆過許多次刺殺,王/道長指的是哪一次?”李/明夜平靜說道。這确實是實話,正如她本人所言,她“并非與人為善之人”,從迷霧山脈到自/由星域,想殺她的人簡直能塞滿一顆星球。隻是那些刺殺多來自于無知土著,其中又有絕大多數在萌芽期便遭掐滅,極少數夭折于計劃階段,極極少數則有幸滅/亡于預備行動時……然而饒是如此,這幾年(曆練時間)下來,她有印象的、真正被人付諸于行動的刺殺,也足有二三十起了。這些刺殺最終無疑都是以失敗告終,但也可以想象靳一夢為此發了多少火。
“據我猜測,應該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王不離說道,“并且是角鬥/士所為。”
“哦。”李/明夜笑了一下,“你這麼一說,我确實是想起來了。此事我同影盟的羅利團長聊過,已經達成了和解,涉事人員也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戒,事情早就過去了。怎麼,真武堂何時對影盟的生意有了興趣?”
“那倒沒有,隻是科蒂團長能這樣想,我便放心了。”王不離的語氣似乎頗為欣慰,“接下來有一支團隊要參與進區域探索行動,那支團隊來自于‘暗影之洲’組/織,是影盟的直屬。影盟的直屬畢竟也是影盟的一部分,而區域探索這種行動,最首要的是團結,因此……我就想着,若是科蒂團長對此心懷芥蒂,我可以讓唐主/任從中說和,提前調解,以免到時候耽誤正事。”
李/明夜淡淡道:“王/道長多慮了。”
“畢竟是影盟冒犯在先,又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區域探索當前,請千萬不要勉強。”王不離很誠懇,“科蒂團長請放心,我們跟影盟沒什麼交情,絕無任何偏向,隻是為區域探索考慮罷了。”
“這并非勉強,你确實多慮了。”李/明夜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平靜,“更何況那次的事情……羅利團長已經給出了令我滿意的補償,我也沒受到什麼損失,反而是對方損失慘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得理不饒人呢?”她笑了一下,“更何況我同影盟本無仇怨,縱想複仇,也該找下單刺殺的人才是。冤有頭債有主嘛。”
王不離想了想,“看來科蒂團長是豁達之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說。
“王/道長客氣了。”李/明夜笑道。
之後二人轉換話題,略微閑聊了幾句,不過多時,靳一夢懶洋洋地晃了過來,身後跟着一個手捧托盤的服/務生,托盤上盛着兩大碗香噴噴、熱騰騰的炸醬面。這兩碗面料足面多,鮮香逼人。于是話題再度轉移,三人聊起了曆練中品嘗過的諸多美食。就着有滋有味的美食趣聞,不論是面還是飯,似乎都增添了三分美味。
這頓飯吃得和睦融洽。飯畢,王不離起身告辭,随即離去。李/明夜望了望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可蘭特他們還沒到,對吧?”她給靳一夢彈了個私/聊。
“可蘭特本人不會來,他一方面是要壓級,另一方面也是實在沒空。他給我說會派幾個團員過來,人會和暗影之洲一起到,反正順路嘛。”靳一夢的語氣頗含興味,“唐正這是有點坐不住了?”
“現在還很難說。”李/明夜頓了頓,忽然感慨,“李想那讀心術還真是個好東西啊……我雖有類似的洞察技能,卻不好随時随地跟人握手。”
“喏。”靳一夢伸出手。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滾蛋,不握。”
“我讓你看嘛。”靳一夢笑道。他境界比李/明夜高,心靈自然更加堅韌圓/滿,就像李想讀不了他一樣,若他不願,李/明夜同樣也讀不了他。
“看不了的,我們有豁免。”李/明夜又白了他一眼,“而且我才不看你,你這家夥腦子裡盡是些……”她說到這裡便打住,若無其事地别開眼,隻輕輕哼了一聲。
靳一夢義正辭嚴,臉皮極厚:“看不起人嘛你這,我現在想的啥你絕對猜不到。”他停頓一秒,還真想到一個正事,“我就在想啊,王不離今兒來了這麼一趟,回頭盧卡斯——”
“漢特·博林。”李/明夜更正道。
“無所謂了。反正吧,要是暗影之洲知道他就是盧卡斯,然後那家夥還突然就嗝屁了,暗影之洲不得以為是咱們幹的?”
“嗯哼。”李/明夜不置可否,“暗影之洲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真武堂應該是知道的。就博林那點兒修為,他在李想面前沒有秘密。”她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補上一句,“而且王不離今天來了這麼一趟,回頭暗影之洲要是突然死了人,或是他們幹脆就團滅在這裡,我們就有更大的嫌疑了。”
“我就想知道,要是你剛真就驢下坡,讓唐正調解調解,那他會怎麼辦啊?”靳一夢的語氣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李/明夜笑道:“可能會……嗯,拉到一起吃個飯聯個誼吧!别忘了我們早就已經接受影盟的道歉了。唐正讓王不離在這時,尤其是在這裡……”她頓了頓,掃了周圍正在吃飯的同行們一眼。這些人與他們地位實力懸殊,故而沒人敢直接看他們,亦不敢上前搭讪,不過這并不意味着這些人會忽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莞爾一笑,“……把這件事提出來,總歸是個芥蒂。即使我們跟暗影之洲本就不太可能内耗争鬥,以至于攪亂區域探索——我本來就沒有這個意願——也同樣不太可能聯合了。”
“除非有更大的好處,是吧?”靳一夢把最後一筷子面條送進嘴裡。他漫不經心地咀嚼,目光中流露/出思索,最後還是聳聳肩,得出了與李/明夜在片刻之前一樣的結論:“那個什麼他心通還真是個好東西。”
“是啊,我就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