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8第十九章
即使對于李/明夜這等閱曆豐厚的角鬥/士而言，獲得貨真價實的法/理權/柄，成為“神明”，也是一個太過新奇的體驗。
與世人所想不同，俗世塵寰中的修行者之所以要追求天庭的一紙敕封，除了“學而優則仕”這一傳統思想作祟、執意要考取天庭公/務員之外，更多則是為了權/柄所附帶之長久壽命。
正常情況下，法相亦不過千年之壽，然而山神與青山共老，河神與河流同存，扶木之神自然同扶木一樣，乃是與天地同壽。對于生命法則融入白塔的角鬥/士而言，這一點無關緊要，但對土著而言，這可是太重要了。獲得權/柄之後，那名土著修行者的生命形态便會融入權/柄法/理之中，從而獲得固化，此後不會衰老。至于生命力，即壽命嘛……李/明夜此刻的屬性欄中，“生命值”與“精神力”的欄目數值後多了一對括弧，裡頭标明“+正無窮”，扶木法則的霸道與穩固，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顯而易見的一點：這無窮無盡的生命與法/力既然加了括弧，那它們顯然并非真正屬于李/明夜，而是扶木權/柄之附帶。李/明夜一旦離開本宇宙，與扶木徹底分離，也就會随之失去它們——因這重聯/系仰賴于法/理規則而非社/會規則，故而哪怕她在這裡留下資源點，也一樣無法維系住該聯/系。當然，一旦她回到這個宇宙，聯/系便會重新接續起來，她仍舊是扶木之神。之所以會出現這樣苦逼又極度可惜的狀況，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你的境界太低了。”唐正如此說道，語氣完全是實事求是的淡然。
這時靳李二人早已回到布置完畢的帳篷中，命運團隊全員都等在這裡，一個個連覺都不睡了，強/勢圍觀突然擢升成神的自家團長。唐正與王不離仗着身份跟了進來，并且還對主人及新神相對低下的修為大放厥詞。然而李/明夜既沒惱/羞/成/怒也沒動手趕人，她現在确實需要真武堂等階總負責人的豐富知識。
“如果你是天人合一後期或圓/滿境界，又有相應功/法，應該能夠嘗試将自身部分法則融入扶木權/柄之中，這樣一來，你不僅可以獲得一些永固性質的屬性和能力——具體獲益多少要看你水平如何——此後更是能在本宇宙及本宇宙未來分/裂出的次級衍生宇宙中留下烙印，自然生成投影，為明/心見性、感/悟自我打下基礎，以期來日沖擊真/實唯一的神魔之境。”唐正頓了頓，補充道：“這也是正統古道修行者的最古之道。穆薩之所以要到處狩獵土著神收集/權/柄，就是為了這個。”
與唐正的溫和淡定相比，王不離的神情就多少有些波動，若是仔細觀察，不難看出些許痛/心/疾/首的意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扶木這等寶貴高上的權/柄，居然落入一個有窮大圓/滿手裡，這這這，這也太……
“哦，真可惜。”李/明夜雖有惋惜，卻也并不執着。她閉上雙眼，周/身虹影陣陣，好似雲蒸霞蔚，隐隐約約間，可以瞧見她身後騰起扶木那枝繁葉茂的古老虛影。朦胧清影如夢似幻，充溢着蓬勃、強大而又古老的氣息。那光輝似有若無，卻又比恒星更加的磅礴和璀璨，将女子的曼妙身姿烘托得無比偉岸，如那博大到不可戰勝的天與地，以及真正的神魔。
隻見那扶木虛影逐漸凝實。枝條生長，葉脈抽芽，無數樹枝通往無數幽微深奧、朦朦胧胧的世界，而主幹則不斷往上凝結，似要棄絕塵寰，通往那至高無上的尊貴所在。然而就在此時，金芒亮起，無數似虛似實、法/理凝聚的鎖鍊憑空生成，困鎖住扶木的主幹。進而淡金色驟轉輝煌，厚重如山嶽，沉重如黃土。鎖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量，飛快生長和蔓延，好似絞殺一般，困鎖住扶木的每一根枝條……“啧。”李/明夜睜開眼，扶木與鎖鍊的虛影在刹那間消失，“撞上絕地天通了。”她說道。
“天帝的敕/令确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違背的。”唐正平和地講解道：“所謂‘權/柄’更多的是指權力，乃是在職權範圍之内的無限可能。不過扶木權/柄涉及萬界宇宙的基礎運行規律，亦是天帝所需要維護的規則法/理之一，哪怕如今絕地天通，也不可能徹底禁絕。你再仔細嘗試一下。”
“我已經知道了。”李/明夜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斟酌片刻，開口說道：“天庭……去不了，那裡是萬界宇宙諸多規則彙聚的法/理源頭，與其它各/界不同。其實我要真想去也可以，上天庭需要天帝審批，審批通/過了就能上去了。”
“你這個比喻有些奇怪……”王不離忍不住評價了一句。不過也确實十分便于理解就是了。
“除了天庭之外，還有一個地方我去不了。”李/明夜指了指下方，“我不知道你們真武堂管它叫什麼，在我的文化認知裡，那個地方應該叫做地獄。那裡是這宇宙中另一處規則法/理源頭，并且那些規則法/理并不适用于活/體智慧生物。我能感到破/壞與毀滅，非常的危險。”礙于境界所限，她并不能十分清楚明白地感知到那些規則，因此說得多少有些抽象。
唐正聽得很仔細，聞言笑道：“我們通常叫它九幽、幽冥、地獄，也有人叫它魔界。”他頓了頓，解釋道：“其實我一直認為‘魔界’是錯誤的說法，這種說法也常出現于真武堂的低階人員或境界低下之人的口/中，他們分不清規則的細節。所謂邪魔也是生物，隻不過是在與我等截然不同的規則下誕生的生物罷了，是另一種生命形态。就比如亡/魂，在我看來亡/魂也有生靈之性與思維活動，既然存在活動與能量交互，那麼亡/魂亦是生者——隻不過是生命演化的另一階段罷了。”
陳英華忽然插話：“你剛才說，‘與我等截然不同的規則下誕生的生物’？”她目光閃動，若有所思，顯然唐正的話語觸及了她的修/煉關竅。
唐正見狀，便更詳細地解釋：“正是如此。我舉一個比較簡單的例子……”他從腕上解下一條十八子翡翠手鍊，每一顆玉珠大小皆等同，色如碧水，瑩潤如酥，冷光萦繞，“你們都覺得它很美，不是嗎？”他望向文森特、岡恩與弗蘭克，微微一笑，“你們或許例外。”
弗蘭克笑了笑：“美國佬一定不識貨，但我覺得它應該很貴。”
“我也知道它很貴。”文森特翻了一對白眼。真武堂總負責人貼身佩戴的飾品豈能是便宜貨？
“你們能夠知道它很貴，詹姆是中/國人，冷泉小/姐應該也在中/國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你們應該會聯想到一些别的，比如中/國的玉文化，比如見過的諸多同類飾品，而我更是能想到它的由來。路易斯剛才提到一個詞，‘文化認知’，文化認知不同，見識閱曆不同，記憶不同，因此我們對同一樣事物有不同的感受。這就是我們身上存在的不同規則，以及不同規則交互影響之後産生的不同結果。”唐正頓了頓，又道：“這些規則比較細，你們或許無法确切感受，我換一個大一點的規則來說吧。”
“小葵花媽媽課堂開課啦。”靳一夢在私/聊頻道裡小聲嘀咕。李/明夜輕咳一聲，忍住笑意，嚴肅以對。
唐正顯然并不知道自己遭到了吐槽，仍在認真講解：“我們看見名山大川，會認為景色壯美，是因為我們都誕生于類似規則之下，自然會觸動相似結果，隻是結果的細節有所不同，但這不妨礙我們感受到它們的美/感。”他解釋得細緻入微，深/入/淺/出，不愧是一步一腳印踏踏實實/修古道感/悟天地自然的強者，在當老/師這一方面，簡直把昔日的最偉大者斃得滿地找牙，“這時如果有一種生物，其誕生是源自與我們截然不同的規則，那他不論看到我的手串，還是我們認為風景優美的勝地，都無法感受其美/感，說不定還會認為惡心污/穢。通俗來講，不過是汝之砒/霜，吾之蜜糖罷了。”
陳英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垂下視線，不再言語，顯然陷入了思索之中。唐正見狀，便将手串戴回腕上，随意纏了幾下，遮掩進衣袖之中，口/中繼續說道：“其實天庭中也有死亡規則，例如泰山地府等相關的死亡權/柄，隻不過……與幽冥不同，天庭中的死亡規則不過是‘新生’的一部分，但幽冥中的死亡，卻是指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即通俗意義中的混沌與湮滅，是真正的終結。扶木是‘存在’的一部分，無法延伸到那裡也很正常。”他頓了頓，笑了一下：“其實這也有個悖論：若是沒有‘存在’，‘終結’又有何意義？若是沒有法/理規則的秩序，混沌便不能算是混沌，二者應該是互相映照的關系。從宇宙的角度來說，存在與終結應該是同一宇宙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态，彼此間有矛盾也有統/一。換而言之，混沌之中應該也有‘存在’，隻不過那都是我暫時無法真正領悟的道理了。”
李/明夜想了想，“我大緻明白了。這一上一下，一生一死，是萬界宇宙的兩處法則源頭，以此為中心輻射/出諸多法/理規則，互相影響和沖擊，這才誕生了無數個規則法/理各不相同的世界。越往上或越往下，法/理更加基礎和嚴密，桎梏更為嚴重，想要過去便也更困難。”她笑道：“不過想去中間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中間那些世界你都能去？”王不離奇道：“正常來講，絕地天通之後，不是應該各/界不再互通嗎？”
“那是你不知道若沒有絕地天通，各/界會互通成什麼樣……說不定坐一趟地鐵就從海德公園坐到巫鹹國了。”李/明夜撇撇嘴，“現在若有人想要在各/界穿梭，恐怕隻能來祭天台見我了，不過這隻是扶木最基礎的功用。扶木還有一個重要價值，就是來自萬界的海量情報，就比如……”她往虛空裡望去，雙瞳變得純黑深邃，好像一眼望見了宇宙裡。眼眸裡光彩流轉，每一絲光亮都是星辰運行的軌迹。“我能同時看見每一個秘密軍事基/地，每一艘深海中的核潛艇，每一個高新軍事科技研究所，地球上随便哪個國/家這一刻正在舉行的重要會/議，還有……啊呀，超新星爆/炸！還好我不是用眼睛看的……”真是見了鬼了，一不小心居然看這麼遠。她趕緊收回“目光”。
“還好你沒用眼睛看。”靳一夢“啧”了一聲，趕緊在儲物空間裡翻了翻，找出一支眼藥水遞過去。
唐正聞言愕然，與王不離對視一眼，鄭重說道：“這事你千萬不能讓土著知道。”
李/明夜瞥了他一眼，挑挑眉：“我知道。”她拿起眼藥水滴入眼中，“其實我并不能看到所有……那一上一下我是看不到的，還有一些比較古老的世界，它們似乎沉睡着強者，而且強者的傳承也一直沒有斷絕，似乎有一些遮蔽天機的辦法和設施……”她閉上眼，語氣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努力嘗試，片刻後又道：“地球上也有一些這樣的地方，這些地方我是看不到的，也無法直接親自或送人過去，但我能感覺到它們的古老。這個宇宙既然有修行界，那麼像軍事基/地這種機/密要地應該會做一些占蔔和推演方面的防護，這樣都能被我輕易看到……這宇宙的修行者水平退化得很厲害啊。”
唐正歎了口氣：“古道的傳承太過苛刻，過/度注重天賦和心性，更是講究機緣。以當下世界的現況，确實不容易找到傳人。”他略一停頓，笑了一下：“罷了，其實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失去傳承與創新，意味着它們不再被需要，這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
“總歸是個缺陷。”王不離皺緊眉，顯然對此有不同意見，“這宇宙可是出了幾百個法相，如今卻連小小的幽魔裂隙都處理不了，若是再出一個法相級的妖魔，人族該怎麼辦？”
唐正指了指頭頂。
“難道每次都要依賴于請神降臨？”王不離搖搖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更何況公孫黃帝既已是天帝，便不再是人皇了。若是對神明太過依賴，便會失去自強之心，屆時神明若是遺棄人族，人族又該怎麼辦？”他出身于一個妖魔肆虐、災/禍橫生的宇宙，因此難免比其他人更多操心。
“你為何每次都要憂心忡忡，思考人族該怎麼辦？古道并非這世上唯一的路。”唐正笑道，“照我看，人族的辦法多得很哪！人族有槍有炮，有原子彈和□□，還有甚麼……洲際導彈和航母，這能對付普通的法相。他們甚至很快就要真正開始探索另一顆恒星了。人族選擇放開個人的勇武，轉而培養群/體的智慧，以至于時至如今，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能通/過工器擊殺法相，這如何不算‘自強不息’？”
“姑且算吧。”王不離很勉強似的承認，“外道終有局限……”
“古道不也一樣？不過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罷了，得知道揚長避短才行。”唐正笑了笑，拍拍王不離的手臂，“與其成天擔心天上掉下來一個法相境的妖魔，你不如幫着土著好好琢磨一下這次的沿海災區赈濟。他們的方案我看了，太過依賴各/界援助，這港口都毀了，援助哪裡能那麼快就到位？空運的話成本太高，量也不夠，災區附近可用的機場還少。你都說了嘛，自強不息，自強得先自立呀，得想個方法幫他們立起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