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在瞞着我什麼？”

華雲沖到長老面前，攥緊衣角。

眼前男人的目光仍然那麼溫和，擺擺手揮退了本來在作報告、現在目瞪口呆的下屬，問她：“你想知道什麼？”

“父親。不，長老，”華雲瞪着他，以前她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全天下最溫柔的人，最愛他這份溫柔，現在卻覺得有些厭惡，“新多倫多是怎麼來的？”

“第五次隕石撞地球後，人類乘坐飛船離開地球，在漫長的旅行後找到了一顆完美的星球，”長老半點沒停頓，這謊話他已說了無數次，“為了紀念自己在地球上的家園，這星星上的第一座城市被命名為新多倫多。怎麼了嗎？”

“星際旅行……其實根本沒結束吧。”華雲說。

“……”長老看着她的眼睛，“你怎麼會這麼想？”

華雲從兜裡摸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長老：“我去查了圖書館的記錄，結果找到了這個。”

長老接過來，又頓了頓才展開它，還沒看清上面寫了什麼，便聽見華雲說：“……這是一個把人的靈魂數據化的計劃。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宇宙飛船的能源，維持由人的精神構建的虛拟世界，讓所有人的意識以數據、而非實體的形式生活。

“這個計劃的目的是解決飛船上資源枯竭的問題。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她眨眨眼，變成一隻鴿子，停在長老手腕上，“由于沒有實體了，所以人們可以自由地變幻成任何他們想象出的東西。隻要他們認可這個東西有生命。”

“長老，”雪白的鴿子說，“星際旅行真的結束了嗎？”

……

“然後呢？”白歌一問。

“然後我把一切和盤托出，希望她能理解她的使命，”老人說，“不過我好像太溺愛她了，她并不想為了人類犧牲自己。但她還很年輕，什麼都沒接觸，我以為還有那麼多時間，總有一天她會接受。

“結果她借着身份帶來的權力，找到了記憶機器。她炸掉了半座城，趁這個亂子吸引我的注意力，自己啟動了機器，繼承了全部的記憶，憑借新得來的知識把自己從數據轉為實體，又損毀了轉換接口，留下一堆爛攤子，從此消失在外界。”

“等等，”白歌一說，“你們還能從數據轉回實體？”

“不然你以為新生兒都是從哪來的？”老人說，“人類的技術還沒好到能直接塑造意識，至少在我們出發前，意識還是直接與□□綁定的。我們由數據轉換為實體，在經曆自然的生育後再把孩子的意識一起上傳，這樣就是新生兒的誕生了。”

“那……”白歌一問，“現在還能出去嗎？”

老人仔細看了她幾眼，說：“可以，但接口被損壞後，這個過程非常危險。而且你這副樣子，恐怕出去了也不成人樣。”

白歌一說：“我必須要出去。哪怕再危險，我也一定要回去。”

“為什麼？”

“華雲……還有常诘他們都在等着我。他受了很重的傷，我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但我至少要把他帶回去。”

“……”老人望着她，仿佛在看另一個人。良久他才開口，“我知道了。那你做點心理準備，明天中午再來吧。”

白歌一聞言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想到什麼，糾結一會，還是回頭問他：“長老。你認為，我認識的那個華雲是什麼人？”

老人的背影比來時更加孤獨、蜷縮、衰老，“大概是哪個在宇宙漂泊的靈魂，不小心被飛船的吸來，被實體化成現在那副樣子了吧。”

“……”白歌一消化了一會，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