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父母站在原地，注視窘迫的女兒暈頭轉向，連家門的路都羞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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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約定俗成不能賴床，林閑渟特意起了個趕早。外公跟顧爺爺約好，兩家人上山去六福寺拜佛祈福。

一路上，林爸完全不顧及女兒的死活，林閑渟雙手提着沉甸甸的拜年禮。連媽媽也不阻攔。

跨進顧爺爺家門，林閑渟快速掃了眼客廳，沒有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顧爺爺，顧奶奶，新年好。”

“阿閑，又長高了。”顧爺爺慈笑着從兜裡掏出一個紅包，遞到林閑渟面前。她乖巧地接過紅包道謝。

她可不想再長高了，可怕的基因作祟，“爺爺，卿卿姐姐回來沒有？”

顧爺爺：“回來了，這會兒去車庫開車了，阿閑這麼着急見卿卿。”

她扭捏地說：“好久沒見卿卿姐姐，想她了嘛，我去找她。”

林閑渟遠遠地瞧見一輛黑色的奔馳，熟悉的車牌号，目光緊鎖在車内，她今天非得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她信步走到車頭前，用餘光留意車内的動靜，刻意提高音量給顧爺爺發語音：“爺爺，卿卿姐姐擱哪呢，我沒見到人呢？”

車内的顧長亭握着方向盤，腦海閃過發動車直接跑的想法，總躲也不是辦法，“這一天還是來了。”

記不清腦海裡排演過多少次重逢，沒有想象中鬧得天翻地覆，極端的控訴心聲，隻有現實中的相顧無言。

顧長亭長歎，做足心理準備，降下車窗，“你在我身上安裝定位器了。”

林閑渟偏向車窗傾身，“回來了，久違不見的卿卿姐姐。”

顧長亭望着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嘴唇動了動，“小閑會怪我嗎？”

“當然會，你瞞的我好苦。”林閑渟一字一頓。

那些假裝的不知情、無數次的暗自試探，都在此刻冰雪消融。

“是你說，讓我留在你的回憶裡。”顧長亭借用她曾經說過的話，成為她如今逃避的理由之一。

林閑渟死死盯着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女人，“真聽話。你明明早就認出我了，還對我這樣那樣。”

顧長亭低垂下眼睑，無奈地苦笑，“我們，彼此彼此。”

她擡眼看向家門前的車輛已經啟動，“你要跟我走嗎？”

“我要。”林閑渟收了收怨恨，乖乖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嘴上不肯服軟，“你必須得補償我精神損失。”

她伸手從包裡拿出今早給小輩包紅包時，特意給林閑渟留的， “補償。”

林閑渟興奮地搓了搓小手， “嘿嘿，謝謝卿卿姐姐，需要我給你說一段新年祝詞嗎？”

“免了。”顧長亭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道路，雙手把控着方向盤。

小丫頭完全是見錢眼開的模樣，能收到班主任發的壓歲錢，太贊了，“發财了發财了，我今天和昨天收了很多紅包，你呢？”

“小孩子才收紅包。”

林閑渟笑咪咪地湊到顧長亭跟前，“我們家的習俗是隻要沒結婚就算爸媽的小孩子，也可以收紅包。”

“你啊你啊，坐好别亂動。”她騰出一隻手輕輕點了點林閑渟的腦袋。

“我啊我啊。乖乖坐好。 ”

顧長亭忍不住寵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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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古寺，檐角的銅鈴随風輕晃，燭台上的紅燭明亮，寺廟的煙香味，讓人忘卻人世間萬種煩惱。

林閑渟走出大雄寶殿，給佛祖上完香盯着靜坐在石椅上，向來是清冷佛系的顧長亭，竟然會無動于衷。

“阿彌陀佛。”林閑渟雙手合十，半開玩笑地朝顧長亭走去。

“施主。大雄寶殿你看都不看一眼，财神殿、姻緣殿近在咫尺。你總不能再不去跪一跪，拜一拜吧。”

她搖搖頭，身份特殊不能參拜，“我信善有善報，惡種惡果。祈求神佛幹預命運的阻線，不如腳踏實地把腳下的路走好，錢财姻緣自然會有。”

林閑渟點點頭，“有點道理。”

但顧老師可是中指戴戒指招财的人，要是善有善報，惡種惡果，錢财有了，那姻緣為何遲遲不來，莫非因果出面總有斷舍離。有點自相矛盾。

“你又要走去哪裡？”顧長亭起身叫住林閑渟，怕她路癡又迷路了。

林閑渟頭有不回，“這可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我要去捂佛祖耳朵，不然佛祖會懲罰你的。”

顧長亭眉眼含笑，“你回來，佛祖的肚量沒那麼小。”小丫頭故意捂住耳朵不聽，硬是重回大雄寶殿。

她望着林閑渟的背影，心裡糾結冒着違紀的風險，擡腳邁進門檻。

林閑渟輕跪在蒲團上，佛門聖地怕菩薩怪罪，雙手合十，雙眼緊閉。

“佛祖慈悲，不要怪罪顧老師，她還小。”

“菩薩呀菩薩，求您保佑她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顧長亭聽着林閑渟的小聲呢喃，看着她為自己祈福的模樣，心中一陣暖流湧動，真的會有人希望她最好。

她并未像小丫頭那般跪地，隻是趁着林閑渟閉眼呢喃的空檔，神情莊重地對着佛像虔誠拜三拜。

兩人并肩走在古寺的石闆路，顧長亭不信這些虛無缥缈的寄托能救人。

“即便我佛慈悲，能擔保惠及衆生遠離人間疾苦。佛祖是救不了人的，世間事重在人為。”

林閑渟盯着虔誠求佛的老夫婦，“希望的分量不容被輕視，即便佛祖不插手，人要是沒了希望，絕望将在不久入侵生命，死亡是最終歸宿。”

她側目而視，顧長亭若有所思，“老師，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她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偏過頭，“我們怎麼變得那麼生分，還喊老師。”

林閑渟挑了挑眼尾，傲嬌的别過頭，“那你希望我喊你什麼，不是你讓我喊你老師的，無情的臭婆娘。”

太欠揍了。

顧長亭笑得狡黠，小丫頭越發的乖張忘形，伸手用力捏住林閑渟的耳朵，“我得要教教你什麼叫規矩了。”

林閑渟折腰貼在她面前，不停嘟囔， “你每次都這樣，說到你不愛聽就動手動腳，還語文老師，我提議讓你去當教導主任，有事沒事教育人。”

她非但沒松手，反而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我不僅是你老師，還是你姐姐，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

林閑渟戴耳了釘就是為了防止顧長亭揪她耳朵，讓她下手輕點。

她疼得眼淚打轉，瞧見前面的伯父伯母，有人撐腰了，“我是你妹妹，你在學校不照樣欺負我，現在放假了，大的得讓小的。”

“反了你了。”顧長亭怒極反笑。

“我要找你媽媽告狀，伯母！”下一秒，林閑渟的雙手被顧長亭箍在背後，動彈不得。

顧長亭手上動作稍緩，斜睨着小丫頭冷笑一聲，“怎麼不去了？”

“姐姐，大年初一不能動手哦，會倒黴的。”林閑渟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沒那麼多講究。”

顧長亭揪着林閑渟的後脖頸半拖半拽地往前走，松下幾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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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小丫頭歪着頭枕在座椅上睡覺，大概是爬山消耗太多的能量。此刻她的呼吸均勻而平緩。

還是睡覺的時候乖一點。

車子緩緩減速，停在家門前的停車位，她聽見小丫頭睡醒了，“醒了。”

“嗯。”林閑渟醒得及時緩緩睜眼，聲音還有點剛睡醒的小迷糊。

“待會兒來我家吃飯。”顧長亭解下安全帶，轉頭對着林閑渟說。

“吃你做的嗎？”她瞬間清醒，忘不了顧長亭下廚的番茄雞蛋面。

“當然……不是。”顧長亭故意拖長語調。

林閑渟臉上露出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松了一口氣，“好遺憾呐。”

顧長亭剜了她一眼，推開車門，提起一旁的手提包。

林閑渟把手機舉在嘴前回複葉泛舟的語音，“知道了媽媽，來了來了。”

顧長亭微微一愣，目光被車墊上的燙金紅包吸引，封面寫着萬事如意。

“你給我包的？”她撿起紅包。

林閑渟臉頰泛紅，故意躲開顧長亭看向她的眼神，嘴巴抿得緊緊。

糟糕，被發現了。

顧長亭伸手捏了捏小丫頭害羞的臉，“小孩子。你躲什麼？”

“我……我哪裡有躲……”林閑渟緊張到結巴，為了證明自己，直直地盯着顧長亭迷人的眼睛。

“你總是那麼貼心，能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遇見你，我很幸運。”

聽後，林閑渟得意的嘴角翹天，“那是，遇見我是你的福氣。”

她看着林閑渟臭屁的表情，眼裡滿是寵溺笑得很歡，“臭不要臉。”

“那也是你慣壞的。”

“誇你還有錯。”

“沒錯，我就喜歡被你誇。”

顧長亭唇角漾着笑，瞥了小丫頭一眼，洋洋灑灑地朝前走去。林閑渟哎哎呦呦地追上她朝前走的步伐。

彼時，夕陽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