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渟坐在副駕上,疑惑地盯着擋風玻璃外的街道,“這不是回我家的路呀。我老師說過,不能坐黑車。”
“我要下車!”
顧長亭握着方向盤打轉對小丫頭片子,黑色的車等于黑車的說辭,無言以對,自個賴着要坐,她又沒強迫。
前方,一整條街道正舉辦着美食節活動,好吃鬼心裡那點小算盤,簡直是蹦顧長亭一臉。
“你哪個老師說過,那麼聽她的話?”她怎麼不知道平常總是跟自己對着幹的林閑渟那麼聽她的話。
“除了你,還能有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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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顧長亭輕笑一聲,目不斜視直接略過垃圾食品一條街,來商場。
林閑渟哼哼唧唧一路,留意到前方KFC閃爍的招牌,眼睛瞬間亮了。
顧長亭微微蹙眉,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垃圾食品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你身體素質本身就差,不行。”
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振振有詞:“面包補充碳水化合物,給人體提供能量。雞肉補充蛋白質,增加免疫力。這是人體必需的營養素,可行。”
顧長亭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歪理邪說,油炸食品吃多了影響智力。”
林閑渟聽罷瞬間沒有想吃的欲望,她細想想,顧長亭這麼管着她,恰是在乎的表現,不然也不會像媽媽一樣,什麼垃圾食品都不讓她碰。
于是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一家裝修風格偏中式的中餐館。
顧長亭仍然站在KFC的店面前扶額搖頭,跟上後,略帶調侃地嘲笑林閑渟,“你的立場好不堅定。”
走進餐館後,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林閑渟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不客氣說:“今天的目标把你吃窮。”
顧長亭細心地把燙好的碗筷放到林閑渟面前,“留你在這刷盤子抵債。”
她故意這麼說,可一頓飯能花幾個錢,吃窮那是一輩子日積月累的事。
這家餐館菜上的特别快,林閑渟夾起一塊鍋包肉塞進嘴裡,像是有人要跟她搶,“你好狠的心呐。”
顧長亭眼睜睜看着剛上的菜,在林閑渟嘴裡又炒了一遍,“我說過幾回了心急燙嘴,又被燙了。”
林閑渟滿不在意咽下嘴裡的鍋包肉,“你知道嗎,我想這一口,從大禹治水到三顧茅廬,一波三折。”
顧長亭夾起她愛吃的鍋包肉,語調溫柔含笑:“話多,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噢,我不說話了莫。”她挺直腰闆乖乖聽話,有點孩子氣的扒拉白米飯。
在兩人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顧長亭緩緩抽起一張紙巾,輕輕擦拭嘴角。
林閑渟還沉浸在餐後的滿足中,面對母親打來的電話稍顯無措,她擡眼看着顧長亭,“是我媽媽。”
“接電話。”顧長亭輕嗯一聲,道明自己的起身去收銀台結賬。
這通電話的通話時間不長,葉泛舟先是詢問林閑渟和誰在一起、在哪裡,順帶叮囑晚宴的事情。
特意強調讓她别在外面逗留太晚,可當葉泛舟聽到女兒說自己和卿卿待在一塊兒的時候,顧慮全無很是放心。
顧長亭利落地買完單,步伐輕盈地走了回來,看着已經結束通話,整理随身物品的林閑渟,“說完了?”
林閑渟自然地拎着不屬于她的手提包, “是呀,你今晚來我家吃飯嗎?”
顧長亭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本想着今晚才能見到你,可你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地平線上,望着你,距離一點點縮短,我才敢相信,那人是你。”
兩人出了中餐館,林閑渟别提多心花怒放,“沒看出來你想我,大忙人顧老師,看來是我的暗示不夠明顯。”
“什麼暗示?”
“沒什麼,對牛彈琴的暗示。”林閑渟近距離盯着顧長亭裝傻的眼睛。
人們常說,世上無難事,隻要有心定能化解人世間大部分的難題。
林閑渟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顧長亭從來就不是一個在感情中善于主動的人,她隐忍克制,小心翼翼地探出敏感的觸角,外界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她随時會縮進殼裡。
她沒有順從心意去做,給林閑渟一個驚喜,隻是她笃定,會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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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約而至的家庭晚宴來襲,來者皆是父母請來相熟的親朋好友。
慶賀林閑渟在大賽上取得優異成績,有一個光明璀璨的未來。
她的指尖緊緊按壓着AD鈣,死死地盯着宴會上談笑風生的顧長亭和一個陌生男子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顧長亭瞥見小丫頭手上變形的包裝,轉過頭,不禁莞爾,“我和你有仇啊,一直死盯着我不放。”
“有仇!你還真跑我家來相親了。”林閑渟惡狠狠地盯着看樣子不到三十的雲琛,他與顧長亭同輩。
顧長亭笑意更深,像是故意逗她,“這不是如了你的願嗎?”
“呵呵,我笑不出來。”林閑渟笑容牽強,她吃飽了扔下這句話先離場,懶得看,顧某某和某某你侬我侬。
她放下手中的高腳杯,随便捏造一個失陪的借口,在宴會中抽身追來。
擡起腳,顧長亭緩緩走進院子内,一眼望見林閑渟周身火氣旺盛,她站在池塘邊,洩憤地喂魚。
她聲音輕柔,盯着池塘裡吃食的魚, “再喂下去,池裡的魚要翻白肚皮了。”
“你管我。”林閑渟頭也不擡,一身反骨又抓起一把魚飼料往池裡撒。
顧長亭無奈地笑,向前一步,伸出手握着她抓着魚食碗的手,順手拿走魚食碗,“管,我是你老師,該管。”
“隻是老師嗎?”林閑渟問。
“是啊,還是長你十二歲的姐姐。”
除此之外,顧長亭哪敢奢求其他親密關系,她何嘗不想有更近一步的關系,可理智告訴她的都是不字開頭。
“那男人和你什麼關系?”林閑渟咬着嘴唇,要是真如剛剛所想,她今天就不該回來,看不見總比知道後還要瞞着自己不知道強。
顧長亭不慌不忙地開口解釋誤會,了然小丫頭這是吃醋了,“親屬關系,按輩分來說,你該稱呼一聲雲琛哥。”
“我才不喊呢,橫豎都沒一撇。”林閑渟即便知道男人的身份,可心中的醋意依舊如影随形。
她看着林閑渟把雙手插進上衣兜,同時偷偷瞥來的眼神,“不生氣了?”
“誰生氣了,我沒有。”林閑渟嘴硬,語氣還如往常一樣平穩,可在顧長亭面前,這些僞裝的小伎倆顯得低級。
“那就好。”顧長亭故意這麼說。
她将話題翻轉,“落了一學期的功課,既然回來了,該補習語文了。”
“你還要要不要我活了,我下午剛回來,喘息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林閑渟憨笑着控訴顧老師的殘忍。
她原先的計劃是,足不出戶一周養精蓄銳,把競賽消耗的精力補回,一周後,開始輕松愉悅的暑期生活。
顧長亭的聲音輕柔,不容抗拒,“那就等你休息好再來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别的不用帶,隻要你這個人。”
“知道了。”
林閑渟暗自覺得顧長亭是個枯燥無聊的大人,假期不出門、不逛街、不旅遊,獨愛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書,沏一壺茶,從白天看到黑夜。
她領着顧長亭在偌大的葉家遊走,耐不住好奇,“今年暑假,你還是不打算參加學校組織的集體教師出遊嗎?”
顧長亭顯然沒反應過來林閑渟為什麼突然會問這個問題,“沒意思。”
“出門玩多有意思啊。”
她看着眼前朝氣蓬勃的小丫頭,愣在原地惑之不解的樣子,“我早就過了,聽到出門旅遊就會興奮的年紀。”
在她二十九年的花樣年華裡,大學時期尤為特别,在多數同學趁着寒暑假勤工儉學,她曾向往着詩和遠方。
隻身一人義無反顧地帶上相機、日記本、筆、踏上火車,遊曆過祖國的大疆南北,很多地方都走過。
林閑渟鮮少那麼直觀地感受到,自己與顧長亭年齡差距帶來的鴻溝。
要是自己能早生幾年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介入她的往昔,不用等她把說不完的話說盡,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能知曉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