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認知的确認,穆瑛的頭痛逐漸纾解。他俯下身,用手細細觸摸着地磚,感受到隐藏的紋路,斬釘截鐵地說道:“實實在在的天衍宗。”
天衍宗作為修仙界第一大宗門,自诩彙聚了無可比拟的天地靈氣,一大原因便是宗門所在處的每一塊地磚上都刻滿了隐秘的陣法。
每一塊玉磚都是陣法的一部分,就連擺放的順序以及位置都有要求。
穆瑛也是因為其師父的告知才知曉。
所以他下意識地拽過燕白:“跑跑跑,快!”
他來不及疑惑為何天衍宗對于入侵者毫無察覺,他隻想快速躲開。
越快越好!
誰料他一拽一手空,自己反而站不穩。
人呢?
方才還在他身旁站着的燕白呢?
穆瑛穩下心緒,尋找方法自救。情況不明時最忌諱慌亂行事。
他飛速地打量周遭環境,判斷出此處應當是天衍宗後山,就發現不遠處緩緩走來一人。
穆瑛一個轉身,朝着一旁的建築走去,避免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惹人生疑。
遠處那人卻是眼尖。
他加快步伐,一邊小跑一邊招手喊道:“大師姐!大師姐!”
“嘭”一聲,穆瑛覺得自己腦海裡炸開了無數煙花,五彩斑斓的彩彈變形扭曲成奇形怪狀毫無關聯的圖形,不停歇地跳躍着。
誰是大師姐?我嗎?我還是大師姐?我是大師姐。我是大師姐!
我在睡前看了一篇b乎的小短文,結果睡醒後就穿書了,成為了文裡的反派大師姐,緻力于搞事和挑破離間,卻總是成為女主與男主們的感情催化劑。
我的視線模糊了一瞬,腦海裡的煙花留下一片白霧後逐漸消散。
我為什麼會感到焦急和慌張?我在擔憂什麼?因為思索着,我停下腳步,直面來人,習慣性地捋順垂在臉側的發絲,并且摁牢臉上的面紗。
轉過身後,不知為何,我有一種整理着裝的沖動。我攏了攏外袍,低下頭,看見那柄我最鐘愛的白玉扇正别在我的腰間,穗子浸潤在流光溢彩的外袍間,禁锢了我的步幅。
“大師姐!”來人站定在我面前,是小師弟謝丘禾。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很難形容,我仿佛真的看見星光熠熠的夜空。
他說道,“方才收到師父傳信,他似乎不日便會返回宗門。”
我保持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用語氣表達我的不在意,淡淡說道:“知道了,還有嗎?”
“師父好像救了個人,還不清楚是否會帶回宗門。”
我看着眼前的謝丘禾,許多話梗在喉嚨裡,欲言又止。
肯定會帶回宗門。我在心裡悄聲說,不僅會帶回宗門,還要親自撫養。
因為那就是黎清清呀。
你們摯愛的女主。
我擡頭看向天際,來到這個世界如今也快三年了,終于要到了劇情開啟的時點了。
或許是因為塵埃落定的感慨,我還在心裡默默背了一點原文,雖然我看書是以囫囵吞棗著稱,但并不影響我記住印象深刻的片段。
“男人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天地曠野間,一頭宛若綢緞般的銀發在白茫茫的雪原中毫不失色......便是仙人也在這片孤寂時空中稍顯渺小......”
“倏忽一瞬,他的靈覺觸動了他,他不由得往右前方看去,一團突兀的積雪在一陣難以察覺地抖動後,碎成幾塊崩落,露出一個黑發女子......”
“......男人處于憐憫之心上前查探,說來也怪,這種千裡之内杳無人煙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活人,本是怪事。男人卻生不起防備心......他探了探女孩鼻息,細小微弱像隻奄奄一息的小貓......他扶起女子,用自己的大氅裹住。大氅裡滿是男人溫熱的體溫以及暖馥的氣息......”
“‘清清......’女子艱難地睜開眼,小聲道,‘我叫黎清清......謝謝你,好心人......’”
......
叭叭叭叭黎清清......我面無表情地在心裡陰陽怪氣地說着。
果然是言情小說,正常人在野外突然看見有人都會猶豫和警惕,到小說裡就是冰天雪地的浪漫邂逅。
最讓我起雞皮疙瘩的就是“男人”這個人稱代詞。
男人......
我實在無法對着師父那張臉說出“男人”這兩個字。
簡直可以說是一種羞恥play了。
倒不是我的師父,天衍宗掌門,元徽真人,段同昱的問題。平心而論,我必須承認師父确實長相俊美,風度翩翩。
但是段同昱的身份是師父!
師父,一個多麼不容亵渎的神聖的詞語,就像“老師”這個詞語一樣,天然存在着尊敬的含義。
我撇撇嘴,驅散腦海裡不着邊際的思考。
我扭頭看着自己本想去的那棟建築,原來是天衍宗的藏書閣。
但是我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出現在此地。不過這似乎不是重點。
黎清清要來了,我得要準備閉關了。
我早就想好了,盡量避免一切與女主角的正面接觸,把沖突的苗頭掐死在搖籃中。隻要我不在,就不會有劇情的發展。那樣我就能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不摻和小說主角的複雜世界。
但是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卻有種強烈的沖動,無法忽視、無法遺忘。
我想親眼看看黎清清。
我想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樣,是什麼性格,怎麼做到人見人愛。身為天命之子、天地唯一的主角,會是什麼樣子。
她是主角,我從來沒見過主角。
想歸想,我還是說:“誰能說得準呢?”
看着謝丘禾臉上明顯表露的似懂非懂的神情,我明白這句既是回應又是感慨的話,果然忽悠到他了。
“怎麼會?師父最疼惜大師姐。”
有什麼必然聯系嗎?我不理解謝丘禾的邏輯。不過我從來都搞不懂這個師弟,一直都是秉持着耳旁風的态度。
可是今天我不想了。
我想說,我第一次想回應他,哪怕是質疑他的邏輯。
所以我深吸一口氣,我說:“為什麼你會這麼想?是什麼事情讓你産生了師父最疼惜我的想法?而且不論師父是否關心我們,又和這件事有什麼必要的關系?你有問我的功夫,直接問師父不是更快......”
我越說,謝丘禾的臉色就越難看越扭曲。他還是那副眼若燦星的樣子,嘴邊依舊保持着那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但是卻讓我愈發心驚膽戰。明明是笑臉又怪異的失衡,就像一張假人的臉,蠟像的臉,直勾勾地盯着我。
謝丘禾是真人嗎?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陰沉下來,有種無形的壓力朝我湧來。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我胸口隐隐有熱量傳來。
我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