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慈打了個激靈,因為這點預感堪堪找回了理智,他收起紅線,企圖這樣阻擋味道對自己的吸引。
但是,已經遲了。
縱然将紅線收了回來,味道也沒有頃刻消失,而是流淌在唇舌鼻腔中,隻是回味一下,就口齒生津。
某些東西,越是想要阻止,就越是會被吸引。
郁慈咬着唇,掙紮地站起身來,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在即将将食欲壓制下去時,香味卻突然擴大了好幾倍,鋪天蓋地地襲來。
一個處世未深的豔鬼,連男人外洩的陽氣都當做是美味佳肴,又怎麼可能阻擋得了這明晃晃的勾引?
豔鬼猛地擡頭,眼神空洞,食欲在這一刻,完全戰勝了理智。
想吃,好想吃。
一定要吃到!!
*
濃重的陰氣掠過慕祁安的房門,直接來到了沈遊門口。
房間裡,沈遊正背對着房門,在畫符。
當陰氣有如實質地從門縫裡鑽擠進屋時,沈遊毫無察覺,仍然不緊不慢地去蘸取朱砂。
但若是繞到正面,便能發現這人其實嘴角含笑,正通過一面小小的,側光的鏡子在觀察門口的情況。
分明是一個端坐着的,獵人姿态。
桌子上擺放着幾張畫好的符紙,卻不是正經畫法,筆走龍蛇間,筆畫都沒連上,是幾張廢符,對鬼起不了任何作用。
符是廢符,可畫符的朱砂,卻是好東西。
鏡子裡,長長的烏發堆積在足邊,藍衫飄飄,那種豔鬼誘惑人時散發的香味,在房間裡前所未有的濃郁。
沈遊不急着轉身去看,放下筆,矜持地整理起自己的袖口。他的指尖上,一小道割開沒愈合的口子正在滲血,在任何鬼魂眼裡,都散發着緻命的香味。
沈遊在朱砂裡摻和了自己的血,一點血不夠,就撕開傷口繼續滴血,直到把膽小的豔鬼引出來為止。
這是一種極為浪費,極為輕視自己的做法,沈遊原本也不想這麼做,畢竟從前他隻需要擠出一滴血,就能引動厲鬼喪失理智,隻想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慕祁安那種體質,哪能和他比?
沈遊幾乎是輕蔑地在做比較,他就是不服氣的,不服氣自己被比下去,不服氣豔鬼選擇了慕祁安而非自己。
這比豔鬼害怕他還讓他難以接受。
現在豔鬼出現了,沈遊便心安理得地想,果然不是他的問題,也不是他不如慕祁安。
而是這隻豔鬼太呆、太傻,沒見過世面,隻知道眼巴巴地往容易得到的男人身邊湊,殊不知越得不到,越珍貴。
放了血,就知道自己的好處了,從今往後,也不會覺得慕祁安那種男人好了吧?
陰氣逐漸逼近,已經到了沈遊背後。
郁慈可不知道沈遊這些彎彎繞繞的想法,歪着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朱砂。
哪怕已經失去理智,他也隻是想要朱砂而已。
細軟而蒼白的手伸出去,擦過沈遊的肩膀,在即将摸到桌子上那一碟朱砂時,被突兀按住。
接着,是極大的力量襲來。
豔鬼發出短促的一聲,天旋地轉地摔進了沈遊懷裡。
“别動。”年輕天師裝腔作勢地呵斥了一聲,因為眼前被豔鬼的頭發遮擋住視線,就十分輕佻地摸了摸指尖伶仃的腕骨。
看來也不是很補。
沈遊刻薄地繼續評價道,不然怎麼摸起來還是這麼涼,這麼細?
他簡直是昏了頭,看家本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哪有豔鬼吸人陽氣會把自己吸胖的?
郁慈還沒有完全恢複意識,仍朝着朱砂碟子倒去,又怕又貪心,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捉住了,幹脆拿點甜頭。
他真的很想嘗到這股甜津津的味道,滿足食欲。
沈遊将鬼完全禁锢在自己懷裡,大拇指壓裂食指上的傷口,旋即,縫隙處沁出的血珠都擦在了郁慈唇邊。
沈遊熟稔地哄道:“不是不讓你吃,碟子裡的都髒了,嘶,慢點……”
指尖上吸吮的力氣不大,細微地泛着癢,都說十指連心,但沈遊沒覺着疼。
他裝模作樣地嘶了一聲,是因為這樣,仿佛才顯得自己犧牲很大。
實際上,他也隻是嘴上讓人慢點,另一隻手不見制止,隻輕輕地撥弄郁慈的頭發。
沒什麼好制止的,沈遊放任着,是要讓郁慈明白,自己不是慕祁安那種便宜貨。
他的血,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且喝的再多,也不會有任何不良反應。
上瘾了,就最好。
今夜之後,他不信郁慈還會去找慕祁安。
吸吮的動作漸漸平緩下來,沈遊知道郁慈應當是恢複過來了,便松開手臂,一點兒也不擔心豔鬼會傷害自己,輕笑着問:“吃飽了?你叫什麼名字,和我說說。”
這個時候還不緊不慢,完全是有恃無恐,明白豔鬼嘗了自己的血就離不開自己了,雖然是主動誘鬼過來的,但還是擺出了主人姿态。
逗小貓小狗似的。
郁慈聽到這道聲音,緩緩擡起頭來。
他抖着羽睫,唇瓣濕潤,顯然剛剛才回過神。
眼前,沈遊的手指已經被他舔得愈合了,留下了亮晶晶的無色水液,但是那股腥甜的味道還殘留在嘴裡。
同沈遊預想中,豔鬼完全順從他的場景不一樣,現實中,郁慈薄紅着臉,狠狠地甩開了沈遊的手。
緊接着,他狠狠扇了沈遊一巴掌。
因為是正對着的,這回,沈遊看清了郁慈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