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火星漫長的夏天轉眼就要結束了。
今天起就是為期十天的小假了,平日不能随意進出學校,但這十天随意。
午後的陽光懶懶地撒進來,在窗邊的地闆上鋪了一層金色的地毯。伊澤窩在宿舍裡,無聊地翻着用長尾夾裝訂成冊的紙箋。
這是夏铎一天一張彙報的“蘭花”長勢,大半年的晴晴雨雨裡,從來沒提到過花開。
伊澤問過戈恩,但如同當初賣花的販子說過的那樣,蘭花嬌,不是那麼好養的,能活着已經萬幸了。
既然如此,伊澤便也不再執着等花開,反正他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這盆蘭花。
可惜他最想要的那個地球來的小蘭花太聰明、太會把握分寸,雖然對他很主動也很上心,卻也時刻與他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不冷不熱,不卑不亢,不屈不撓。
伊澤托着下巴,手裡的紙箋一下一下磕着桌子。
今日份的蘭花報告還沒送過來,夏铎在幹什麼呢?
伊澤丢開紙箋,起身去夏铎的小單間,一邊敲着門,一邊扭着門把手推門而入。
“伊澤。”原本坐在窗邊的夏铎立刻從座椅上彈起來,放下手中的通訊器。
他對伊澤這種象征性敲門已經習以為常了,按說不該反應這麼大。
“被我吓了一跳?是不是偷偷幹什麼壞事了?”伊澤笑着走過去,自己坐到夏铎的椅子上。
“沒有,就是吓了一跳。”夏铎被他擠到旁邊,順手把通訊器推開,“我聽說往年畢業班今天就結束實習回來了,希爾他們是去幫忙了嗎?”
伊澤搖頭:“布裡沒跟你說?今年延期啦。具體什麼時候結束,不确定。他們幾個是去放小假回家去了,我不想回。”
夏铎看他低頭玩手,估摸他有傾訴的欲望,于是試探着問:“潘德拉貢總司令日理萬機,若能見見兒子、享受享受親情,應該會很開心。”
“我不開心。”伊澤氣鼓鼓,“軍隊事一堆,他正煩着呢,我回去隻會給他添堵。”
夏铎瞬間緊張起來:“對不起,我不知……”
“好啦,不是怪你。”伊澤輕笑着拉拉夏铎的手,把他往自己跟前拽,“是和月球等其他星際聯盟談貿易,沒談攏。”
伊澤歪頭,夏铎很容易因為他示好地接觸而低頭,跟害羞了似的。
夏铎試圖用低頭掩藏自己的白眼,想起伊澤現在是坐着,低頭隻會讓自己的表情直接暴露,他改成擡頭看向旁邊。
沒看到他臉上的小表情,伊澤不甘心地撓了撓他掌心,夏铎隻是伸着手任他擺弄,跟木頭似的。
隻是木頭似乎很在意他的通訊器?餘光一直往哪兒瞟。
可他來火星認識誰?能跟誰傳訊?
伊澤不愛玩猜謎遊戲,直接一把抓過來。
夏铎明顯有一絲慌亂,可他攔不住,被伊澤掃一眼,手就縮回去了。
伊澤得意地點開,就看見一條因為收件人信息有誤而發不出去的消息,洋洋灑灑,足有千餘字。
最後一句是:“暌違日久,拳念殷殊。”
“給誰的?”伊澤往下劃了劃,全是些發不出去的問安,短則幾句,長的他一下都翻不完。
通訊器不像手機,不适合發長訊,幾十個字可能就得耗費十幾分鐘,想打完這麼多消息,恐怕夏铎的空餘空間泰半都花在打字上了。他的消息一眼望去還有不少疏忽。但這麼艱難地打字,也不妨礙他不計成果的打了這麼多條消息。可真是“日久”“拳念”缺一不可。
想到這裡,伊澤不自覺地咬牙切齒了幾分:“你知不知道,私傳消息,罪同間諜。”
夏铎垂眸:“這條消息發不出去。你們給我的通訊器本身就是發不出消息的。”
他在抵達火星時就被沒收了一切電子設備,發來替代手機的通訊器也是經過改造的。
“給誰的?”伊澤重複,于是丢開通訊器,扣住夏铎一隻手腕。
夏铎平時隻有怼人的時候話才多一點,誰能想到他還有這樣老媽子一樣噓寒問暖的時候?對方是他什麼人?
這麼想着,伊澤隐約意識到自己有點生氣。不,不對,他就是單純懷疑夏铎的動機。
夏铎沉默了片刻:“我給我妹妹的。”
看伊澤依舊沉着臉,夏铎咬咬唇,小聲說:“雖然夏總統有意隐藏家人,但你們應該有耳聞吧,夏總統二子一女。沒有我,我在地球,是不是他的孩子,純看他要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