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私生子。

夏铎始終不想把這三個字說出口。

伊澤緊盯着夏铎的臉，他有點心疼夏铎，但事關火星，他隻是冷臉沉聲：“繼續。”

“我的兩個哥哥自然不希望認我，但是這個妹妹不一樣。我來火星，很感激火星，感謝你和布裡他們，但是沒有她的幫助，我來不成。”

夏铎不是個坦誠的人，但從他臉上、脈搏頻率來看，他沒有說謊。

伊澤擰着眉頭，繼續盯着他：“那你寫這些發不出去的消息做什麼？”

夏铎無奈地歎氣：“我很想她。潘德拉貢少爺，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父母和摩根、戈恩他們，甚至得不到他們半分消息，除了奢望有一天這些消息、這些心情能傳到他們手中，還能做什麼？”

如果有這麼一天，看不見父親那皺成山川的眉頭，聽不到摩根的調侃、布裡的勸誡，身上少了戈恩這個人形挂件，身後再無永遠無條件追随自己的希爾……伊澤想想就要發瘋了。

伊澤心中歉然，緩緩松開夏铎的手。他看見夏铎明顯被悲傷壓彎的肩膀，自覺該說點什麼彌補，于是站起身拍拍夏铎的肩膀：“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伊澤一頓，“不帶别人，隻帶你。”

說着，他不由分說抓着夏铎出了校門，塞進飛車裡。

夏铎一直沉默，窗外，紅棕色的大地連成一片，襯得他臉色更白了，人也好像冷淡了幾分。

伊澤就在他身邊，卻好像和他隔了道天塹。想靠近吧，車那麼寬敞，想說話吧，一時無言。他已經開始懷念戈恩停不住的嘴了，或者布裡滿級的親和力，至少有他們在不會這麼尴尬。

救命，夏铎剛才說的那個“和親友永别”的設想真可怕。

看夏铎一直盯着窗外，伊澤試着開啟話頭：“火星這樣的風景，之前沒見過吧？”

火星第一軍校出于某些原因，離人口集中分布區遠，一路上看不見什麼人工痕迹，全是火星原始的沙土地貌。夏铎落地就被封閉式送學校裡了，而學校裡多少有些人工造景，不至于這麼荒涼。

夏铎沉吟片刻：“見過類似的。”

伊澤眼睛一亮。

“地球的戈壁就是這樣，一片荒涼，幾乎寸草不生。”夏铎說完，又有些奇怪，“地球課講過的，你沒好好聽？”

好了，這個天被聊死了。伊澤笑容想殺人。

還好飛車開得夠快，沒尴尬多久，他們就到達目的地了——一個熱鬧的小鎮。

道路兩旁的建築物都以黃色為主色調，選擇最簡單的三層方形建築，最開頭的半條街上，樓都蓋得仿佛複制粘貼。不過再往裡走些，雖然大型還是一樣，但已經通過加裝飾物、改變顔色等方式，逐漸有了自己的風格。

看着越發鮮活起來的街道，伊澤已經全然忘記了剛才的尴尬。他偏頭看見夏铎半步後于他，幹脆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把人拉在自己身邊，邊走邊同他解說。

“最前面的是最早修建的，為了方便管理，不讓改造。到後面，人們漸漸發現統一的造型并不能帶來多少好處，于是有了後頭這些放飛自我的建築。”

“你看那棟大房子，”伊澤指着挂有克羅斯家家徽的褐色倉庫，“它比别的建築寬一輩，這是摩根家在這個鎮子裡的鋪面，學校的武器供應就靠它。”

“再看這個，我家的。那邊是希爾家的……”

伊澤講起來，話就多起來了。說着說着，兩人轉過街角，一座霓虹閃爍的三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店門上，“今宵酒吧”四個大字五光十色，大敞的門裡還能看見七彩斑斓的燈光，如癡如醉的小調仿佛喝醉了，搖搖晃晃溢出店門。原本是俗氣的裝潢、粗陋的小店，可設計者獨具匠心，愣是搭配出一絲高級感。

夏铎不禁多看了兩眼。他以為伊澤不會去這種小地方——老闆娘還在門前跟一個酒後失态的客人調笑呢，潘德拉貢家的少爺，想去什麼高檔酒店沒有呢？

誰想伊澤還真就勾着他走過去了。

老闆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披着一頭金光燦燦的大波浪卷，兩隻長長的流蘇耳墜在發絲間若隐若現、熠熠閃爍。她站姿妖娆，細軟的腰肢、修長的美腿，都因那條修身的薄紗連衣裙而令人無限遐想。

醉酒的客人頂着一張猴屁股似的臉往她身邊擠，嘟囔着不堪入耳的醉話，他的仆人拉都拉不住。但老闆娘愣溫言軟語地哄着，梳順了他的毛，醉酒的客人不講理，等伊澤走過去時，客人已經心滿意足地順着自家仆人離開了。

“蘇瑪。今天生意好呀？都忙到要你親自來處理這點閑魚爛蝦啦？”伊澤笑着同她打招呼。

老闆紅唇一揚，迎過來：“是呀，我說今天生意這麼好，原來是伊澤少爺這樣的貴客把把福氣給我帶來了。”

伊澤笑着擺擺手，佯裝趕她：“這嘴巴就會哄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