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铎頭昏腦脹地回首,伊澤正期冀地向他張開雙臂,誇張地連口型帶筆劃:“你有我。回來,回來。”
伊澤!
夏铎悲憤地舉槍,混戰中第一次扣動了扳機。
子彈繞着伊澤飛遠,夏铎再次撲向飛船,這回他扒住了飛船艙門。可戰鬥飛船的門為了應對各種意外,鎖格外堅固,任憑夏铎怎麼拉扯、槍擊都紋絲不動。
锃亮的槍口慌亂之中又啐了一口,卻沒有瞄準任何目标。細長的金屬管像受驚的蛇,暈了頭似的亂晃,但那根碳棒似的黑管已經不能引起夏铎一絲一毫的顧忌,反激得夏铎更加瘋狂。
射歪的“安息之矛”不是意外,長久地不發射的火炮、子彈絕不是敵人仁慈放水。那都是他孤立無援的瘋丫頭拿命給他争取的生機!夏铎完全可以料想艙内殘暴的戰場,隻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瞬移到她身邊幫她。
門進不去,夏铎的目光聚集在已經裂開的炮塔罩上,他貼着飛船外壁,一邊飛快上遊,一邊拼命仿反複射擊透明罩。
裂痕一點點變多變粗,像老樹紮根般戰局了整個穹頂。
損毀太過的罩層很快就堅持不住,徹底碎了。夏铎撥開透明罩的碎片,揮開血珠,翻進炮塔裡。
控制台周圍飄着一團狼藉,幾人的血還沒完全飛走,但瘋丫頭不在。挾持她的人沒理由給她收屍,她多半活着逃入還沒被摧毀的船艙裡了。
夏铎激動得雙手顫抖,努力幾次才摳開下艙的門鎖。一進去,就看見一個血迹斑斑的人影慌忙逃往飛船逃生艙。
他身上的血許是瘋丫頭的。夏铎眸光一凜,兩廂對視的瞬間,一枚子彈劃破寂靜,在他眉心種下一朵妖娆的花。
然而同時,他右腿一痛,純白的宇航服破開一隻血色的大口子。
還有誰?夏铎環顧四周,雙眼酸澀。
這架飛船和伊澤那架不同,艙内大了一半,不同功能區都用牆面分割。他現在所處的是大約是中心艙,幾扇門分别通往駕駛艙、倉庫,和逃生艙,但不知道具體哪扇門對哪個艙室。
不知是不是剛才的戰鬥打壞了某條電路,艙内的燈忽然滅了一半,光線晦暗,血迹晦暗,但大體都指向同一扇門。他大步走過去,槍膛裡灌滿了子彈,大聲呼喊:“小魚!”
瘋丫頭沒有回應,又一枚子彈嗖地落在他腳前。
夏铎睨眼,子彈的來路果然就在面前那扇門後,他想也不想,舉槍向前。
耳麥沙沙兩聲,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們說好的,你乖乖去死,她平安回家。現在依然算數。”
現在是你不跟我計較麼?夏铎冷笑着瞄準門上的彈孔。他的槍法比不過伊澤那幫怪物,隻能算不錯,準頭在太空中更有所下降,但一槍兩槍打不中人,早晚也能轟開門。
“你開槍我也開槍。”男人立刻補道。“我知道你聽得見,這條‘魚’在我手裡。”背景有少女嘶嘶的呻吟,若她神智清醒,絕不會出聲讓他擔憂。
夏铎猶豫了,仍保持舉槍的姿勢,陰沉沉開口:“我怎麼知道她能活。”
“你們有一個人還活着,你手裡那奧維家的把柄最針對的就是你們自己。但你們死了,我們也讨不到好。”聲音一頓,桀桀笑道,“由不得你信不信,就算魚已經死了,我也有炸彈,大不了咱們同歸于盡。”
夏铎抓搶的手開始顫抖,他一點一點向前挪動。夏铎不信任出爾反爾的人,但他知道對方不想死。
男人急了:“你别過來,就地……”似乎是男人的同夥跟他說了什麼,男人暴躁地罵了聲,“給你個活下去的機會,殺了潘德拉……”
話音未落,罩層破碎的“叮榔”聲從門内傳來,沒入血肉“噗呲”結束。
男人尖叫沉在斷裂的喉管裡,所謂“來得及同歸于盡”根本沒來得及。
會是伊澤嗎?夏铎心跳跟着加快,如果是他,他……
夏铎沖過去開艙門,還沒靠近,腳下的地闆“桄榔!”松動,旋即被撞飛到半空,一截手臂跟着伸出。
夏铎立刻側身閃躲,舉槍瞄準。
但飄出來的隻是具屍體,一團血霧。
艙内響起發動機的嗡嗡聲,夏铎警惕地盯着浮在空中的屍體和腳下的洞:“小魚,你還好嗎?”
艙内“咚咚”敲擊聲回應,這是夏铎和她約好的暗号,表示沒事。
夏铎懸着的心還沒落地,少女突然喊道:“奧維!”
尾音被驟然炸開的驚雷吞沒,飛船随之劇烈震動起來,滿船的警示燈瘋狂閃爍。
他顧不上提防,猛沖過去開艙門。
越過地闆新開的洞口時,一隻手蓦地攥住夏铎腳腕,将他直接拽到下層。
夏铎拳頭揮到一半,停住了。
“别去。”伊澤撥開他的手。
夏铎呼吸一緊,無法預測伊澤下一步會做什麼,報複他?會不會再次連累他的瘋丫頭?現在服軟,能不能給瘋丫頭争取一點逃跑的時間?
這麼擔心着,一段私頻信号忽然侵入耳麥:“伊澤也在?”
夏铎心裡咯噔一下。
安德魯頗為惋惜:“可惜了,我不能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