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澤轉身就走。

身後，夏鐘問：“我抱你回床上休息？保姆兩分鐘就到。”

趙雲浪吃力地搖搖頭，指指艾琳：“她留着陪我就行。”後者面露困惑，但還是快步跑到沙發前蹲下。

伊澤見夏鐘還不跟過來，不悅地皺眉。

夏鐘站起身，卻沒打算走，低頭望着趙雲浪。

伊澤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磨叽。

“難道我也要打碎一個盤子？”趙雲浪恹恹地擺手，“把我兒子，完好地帶回來。請你。”

夏鐘這才三步一回頭地跟伊澤出門，單獨上了伊澤來時的車的副駕駛。

“那位留下沒事嗎？”伊澤飛快地啟動車子。

夏鐘笑道：“她能做什麼，能有什麼影響呢？不過是個普通的畫家罷了。”

伊澤并沒有那麼在意，不耽誤救夏铎就行了。他現在勢單力薄，上夏鐘的車太冒險了，但夏鐘主動的搭他的車讓他驚喜，況且夏鐘對夏铎母子的心挺真誠的：“行，我信你。”

如果是為了夏铎，摩根也會樂意幫忙的。

屋外，引擎發動的轟鳴聲飛快地遠去，艾琳感到沙發柔軟的彈性材料動了動，半躺在上的女人長舒一口氣，終于放松下來。

眼下的狀況已經大大出乎了艾琳的預料，她隻能捧起水杯問：“您要喝點水嗎？”

趙雲浪眼皮掀開一條縫：“你不打算向夏钲求救或者報信？”

現在這裡沒有犯病的男人挾持，隻有一個病弱女人，正是偷跑的最好時機。然而艾琳隻是悄悄給夏钲發了個報平安的消息，隐晦地提示了一下夏鐘可能會找他興師問罪。她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而這個一見到她就試圖庇護她的女人大概不會害她。

“你讨厭阿钲？”艾琳反問，既然對方不想喝水，她就把杯子放在旁邊小幾上，“你上來就說有他的罪證，要擊垮他。”

嘴上這麼說，艾琳承認自己内心已經有所動搖，豪門水太深，她完全不清楚誰才是正義的一方、怎麼做最正确，隻問了問夏钲，是否知道他弟弟在哪裡、地火會不會再起戰争？

趙雲浪聽出她話裡暗藏的對夏钲的偏信：“那你真的決定嫁給夏钲了嗎？”

艾琳大力地搖頭：“我隻是剛答應和他交往試試。不過，好像他這邊的人都認為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系了。”

趙雲浪眼睛睜大了一點，支起脖子。

艾琳感受到她的好奇，輕柔地扶趙雲浪坐起身。她略思忖，關于她和夏钲的事，實話實說大概最好：“我們是大學認識的，但是他一直隻說自己是個普通的軍官。我一直不怎麼留意政治，說來慚愧，我以前連好多領導人的姓都不知道，更遑論他們的臉了。我信了阿钲的說法。”

“我知道。”趙雲浪低聲說，她的嗓音略顯沙啞，但莫名地，讓艾琳忍不住對她心生親近和信任。

艾琳尚不清楚她的一聲“知道”意味着什麼，隻當她是單純安慰她，于是繼續道：“阿钲他，其實一直掩飾得很好的，沒有一點權貴的架子——不止對我，我所有認識他的人都這樣評價，他獲得的每一項榮譽大家也都心服口服。不過這麼多年，我們交往并不密切，基本就是普通同學的程度，直到最近一兩年接觸才多起來，起初我以為是緣份，等我慢慢察覺他好像喜歡我、他也不止是個普通軍官後才意識到，這些不是巧合。”

明明在講述一段帶有一點點欺騙色彩的回憶，艾琳還是不自覺地揚起嘴角，仿佛看到了那個配車明明就在旁邊停着，卻硬說自己也“忘帶傘走不了了”，陪她一起躲在檐角下的夏钲。

她也是，明明知道如果搭便車，回家隻要不到十分鐘，還是和夏钲一起等了整整兩個小時的雨，到最後也還恨天晴得太快了。神廟古堡的壁畫、從宇宙俯瞰藍綠色寶石似的海洋、近期要開辦的畫展、宇宙裡絢爛的星雲與塵埃……他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完。

正是記得躲雨時的心情，明知道兩人的家庭相差巨大，艾琳還是答應了夏钲的表白：“以前隻知道試一試才不會遺憾，現在才意識到，不遺憾的嘗試應該建立在更多的了解上。但是，他們這種人家，夏铎的事……是阿钲幹的嗎？他會怎麼對他弟弟？”

趙雲浪閉上眼，用必須湊在她嘴邊才能聽清的聲音說：“不知道。”

艾琳聽不清，但看她的口型大概猜到了。心頭好似飄來一片愁雲。

“不過，聽你這麼說，我放心多了。”趙雲浪乍然握住她的手，臉上綻開大姐姐一樣溫柔慈愛的笑容。

“欸？”艾琳隐約明白她的意思，但又有點不懂。

趙雲浪探身拿起小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夏钲如果對你隐瞞了他家的事，那麼你應該也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