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眉頭舒展開,口中吐出一個字:“好。”
她還沒有意識到,兩人并肩邁進宮門的瞬間,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氣。至少在她惶惶不安時,身邊還有一個人陪着。
她本以為自己孤身前行,而猝不及防地,竟有一個人選擇站在她的身邊,脫離主線之外的,沒有明确的目的,也沒有數字的束縛。
不知不覺中,她俨然已将鄒池看成了可以相信的“自己人”。
穿過宮門,兩人步履不停往宮城深處走,忽而瞧見一個茜色身影候在前方不停踱步,遠遠便能感覺到她的焦躁不安。
見到關思弦二人自北門方向走來,宮女腳步一頓,匆匆迎了上來。
“可是關掌櫃來了?”
關思弦點點頭正要開口,卻被她出聲打斷:“你可算來了,宜安公主等你許久了。快随我來。”
說罷她趕忙轉身引路,關思弦也不便多問,快步跟了上去。
黑暗中,三人悄無聲息向宮城深處走去。
皇宮偌大,永遠不知下一個轉角将通向何處。夜色之下看不清遠處,更不用說關思弦心裡因着壽宴獻禮惴惴不安,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
走了一陣子,她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等等。”鄒池輕而緩的聲音飄進她的耳中。
少女從思緒中抽離,擡起頭時眉頭緊擰,還未緩過神來。
“怎麼了?”
前方引路的宮女察覺身後動靜,停下腳步回身望去。
鄒池下意識上前一步,半個身子擋在關思弦面前,垂在身側的左手仍舊握在她的腕間。
“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宮女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瞬慌張。
“集英殿。萬壽宴正在集英殿舉行,時間緊迫,公主囑咐我直接帶你們過去。”
但鄒池沒有動。
“這不是去集英殿的路。
“你不是宜安公主的人。”
集英殿中。
織錦盲匣一個個被人揭開,紋樣各異的織錦也逐一呈現在衆人面前。
随着各國使臣的道謝聲響起,萬壽宴也即将進入尾聲。
楚帝的目光落到楚南鸢的身上,微微颔首,“今日壽宴全由宜安操持。有心了。”
皇後飛速瞥了一眼身邊人的臉色,笑道:“宜安這孩子最是孝順,各處都親自盯着。前陣子瞧着都憔悴了些,一問才知道她是為了壽宴一事擔憂,怕自己做的不夠好,又想叫父皇高興,都不肯讓臣妾幫忙。”
“這般緊張?有這份心便是好的,難道朕還會怪她不成?”皇帝漫不經心應道,“今日宴确深得朕心,宜安想要何賞賜?”
楚南鸢站起身來,垂首盈盈一笑。
“都是兒臣該做的。”
她話音剛落,坐在皇帝另一側的女子突然出聲,打斷了這一父慈女孝的場面。
“陛下最是疼愛宜安公主,公主當然盡心會籌備萬壽宴。卻不知宜安公主為陛下準備了什麼樣的賀禮?眼見着幾位皇子都早早獻了禮,公主卻始終沒有拿出來,不會是……”
她忽然驚呼一聲,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掩唇自責道:“瞧我說的,宜安公主最是孝順,又怎會忘記?宜安公主自來最是孝順懂事,準備的賀禮定比三皇子的更要得陛下心意。”
說話人正是三皇子的生母,貴妃鄭吟。
鄭貴妃出身名門,母族前月又在外立了功,近日深受楚帝寵愛,一時間風頭正盛。眼下儲君之位空懸,皇後又膝下無子,朝中不少大臣上書,請立三皇子為儲。
她正笑着,忽然察覺到皇後瞥了她一眼,不由下意識噤聲收斂。
她險些忘了,宜安公主出身低微,如今卻是皇後養女。不論再怎麼得意,這位蕭皇後她總歸是要敬着幾分的。
楚南鸢身形一頓,硬着頭皮笑道:“兒臣備下的算不得什麼珍貴之物,隻算得一份心意。方才見了諸位皇兄的禮物不免有些赧然,想着私下再……”
可不等她說完,卻被皇帝打斷。
“隻要是宜安準備的,朕都喜歡。”
她錯愕擡眸,對上了楚帝的視線。
男人自上而下凝視着她,出口是慈父般的話語,眼底卻不見笑意。
令她心中不由生寒。
若不是貴妃提起,楚帝險些忘了這一回事。現下見楚南鸢這般,楚帝心裡也生出些不悅。
頂着父親漸冷的目光,楚南鸢咬了咬牙,輕聲喚了貼身宮女。
“奉上來吧。”
不多時,宮女捧着賀禮走到她的身後,停下腳步。
楚南鸢感覺到皇帝審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宜安,這是何物?”
楚南鸢深吸一口氣。
“回父皇,這是兒臣……”
“公主。”
一聲呼喚自背後傳來,聲音極輕,隻有兩人能夠聽見,卻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南鸢動作一頓,忽而揚起頭朝着上首輕輕一笑。
“父皇莫要着急。”
說罷她轉過身,迎上了一雙目光澄澈的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