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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醫院的醫生看到少年的傷勢,望着手裡的CT透闆,闆着臉說了他好久。
“你這個一看就過了很久了,怎麼第一時間不過來?”
“少看點電視,還真把自己當超人了?以為會自愈啊。”
“...”
陳風禾默不作聲,他低着頭,看着少女白花花的運動鞋沾上泥巴。
聽着少女輕輕說着抱歉。
“傅瑜。”少年從衣服夾層裡拿出一個存折,遞給她,“旁邊有郵局,6個1.”
存折是之前參加競賽的時候有的,獎金本來由老師給現金,但他以老師的名義讓陳柏陪他辦了一個。
她想說,我帶錢了。
可對上那雙聚不了焦的黑眸,傅瑜點了點頭。
郵局裡有五六個乘涼的附近居民,有的還拿着牌,在小沙發上打牌。
傅瑜叫了号,她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很快叫到她。
存折很新,連褶皺都沒有。
郵局阿姨用了半分鐘,翻到最後一頁,還專門擡頭看了看面容清秀的女生,忍不住開口:“妹妹,這個存折是你自己的嗎?”
傅瑜沒有明白工作人員為什麼要這麼問。
她搖搖頭,“不是,我朋友受傷了,我來給他取醫療費。”
阿姨又問,“取多少?”
傅瑜來之前算了一下,她不敢說多,怕存折裡沒那麼多錢。
“一百。”
阿姨又擡頭,“就取一百?”
傅瑜頓了一下,“這存折裡連一百都沒有嗎?”
原本無趣的工作日複一日,阿姨看到少女紅了的耳根,笑着給她解釋,“我剛開始還以為這個存折是你父母或者外公外婆的,所以問了問,看來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存折裡面有多少錢,你朋友給你的時候連看都沒看一眼啊?”
阿姨讓她輸了密碼,把一百塊和存折從小窗口遞給她,讓她自己看看。
每頁都是五十、一百、兩百的遞增,傅瑜聽話的翻到最後一頁,8325。
她望着龐大數字,有些發愣,風從大開的郵局門吹進,少年急匆匆的進來,見她沒事,松了口氣。
“給我省錢?”
少年的身姿落拓,衣擺帶着消毒水的味道,很淡。
黑衣外套罩住他的蕭條。
“阿姨,麻煩再取五百。”陳風禾手臂線條利落,他伸出右手,将傅瑜面前的存折推到小窗口裡,俯身,手順勢捂住她的眼睛,他整個人半環住她的肩膀,“不用給我省錢,我能掙。”
傅瑜隻感覺溫熱的呼吸撲灑在耳邊,臉頰白皙紅潤,要不是身後人穩住她的肩膀,她估計能直接滑下去。
四個多小時,陳風禾的手臂被縫了五針,骨頭也被鋼針固定。
他沒用麻藥,生生挨過那四個小時。
醫生剛開始聽到他沒開麻醉劑,以為是沒錢,“一支麻醉劑要不了幾個錢,你要是沒有,我借給你。”
瞧他固執搖了搖頭。
醫生又轉頭對着傅瑜開口:“真不用?”
傅瑜看着他,回了三個字:“聽他的。”
他好像總是将苦楚放大,這樣再遇到什麼事,都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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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有幾個小孩也是同樣摔了手腳,縫了針,乖乖挂着躺在病床上挂吊瓶。
陳風禾靠在病床上,望着還未消腫的手臂。
梳着丸子頭的小女孩一直看着陳風禾,笑嘻嘻的和他說話,“哥哥,你的手是怎麼弄的?”
陳風禾斜睨一眼,淡聲,“摔的。”
“和我一樣,我是騎自行車的時候摔到手了。”小女孩眼睛亮亮的,把多餘的糖果遞給他。
陳風禾沒接。
“不一樣。”
陳風禾陰沉的眸子冷了幾分,說出來的話沒有溫度,“我是我爸推的。”
小女孩往他的床鋪挪了挪,把那顆糖果放在他的床邊。
“哥哥,我媽媽總喜歡把錢還有結婚的時候穿的嫁衣,壓在檀木箱的下層,她說把好的東西藏在最後面,這樣,再苦再累都有個念想,”陳風禾沒有看她,聽她繼續在旁邊說話,“哥哥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都是甜的,像我的手是媽媽放開自行車後座的時候,不小心摔傷的,我怕媽媽傷心,跟她說這是成長的标記,我很喜歡。”
傅瑜在樓下給外婆打了個電話,擰着買的飯正推門進來,将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個完整,少年的背脊僵了一瞬。
“是啊,哥哥還是少年人,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從頭再來的勇氣,”傅瑜摸了摸小女孩的臉,把床頭的糖撕開,舉着糖果放在他的嘴邊,“哥哥吃了糖,可不許再别扭了。”
“吃了糖,以後的日子都是甜的。”小女孩高興的附和。
陳風禾的心口因為那聲哥哥泛了甜意,但面上還是艱澀的扭頭,“我不吃甜的。”
傅瑜也不逼他,輕輕點頭,将糖吃掉,“那以後我過好日子,你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