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沐辰眼神沒有任何情緒，隻是很平靜的站在曾經的自己面前，

然後單膝蹲下，打量起來。

估計，自己狼狽的模樣，隻要在這時候，還有在研究所呆着的那幾年。

高貴的身份，至高無上的權利和絕對權威，擁有恐怖無邊，摧枯拉朽的魔力。

一個失敗者看着自己曾經從金枝玉葉，錦衣玉食，從高高的神壇跌落到塵土中，狼狽不堪的樣子，精神難免會受到打擊。

更何況，他是王。

顧沐辰輕笑一聲，歪着頭，觀賞着曾經富麗堂皇的宮殿倒塌，曾經的自己在泯滅的痛苦中消亡。

他都沒有動怒，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仿佛，在看一場電影般。

他看着面前的景色再次變換，成了研究所的樣子，一個嬰兒在冰冷的觀察箱裡，身穿白大褂的人圍着他，手勢示意在外面的摁下什麼機關。

被屈辱的痕迹曆曆在目。

你覺得我會發瘋嗎？蒙斯特？這就是你所學到的？我教給你的，血族教給你的？

你忘記我所說過的···強者，會直視自己不堪的過往，而不是活在痛苦和不甘中。

場景頓時齑粉一片，化作碎星。

他又陷入濃濃黑暗中，顧沐辰對這種把戲嗤之以鼻。

雲詩似乎感受到這些把戲對他無效，便停止對他精神攻擊，她眼眸閃過一道白光，足尖下騰起一道法陣，黑色的氣息纏繞她全身，将她完全吞沒，湖水以她為中心形成一道漩渦，直通上空。

當顧沐辰走出濃濃黑霧，湖面上站着的已經不是雲詩，而是一個銀發少年，消瘦的雙肩披着灰白色的三角鬥篷，内裡穿着白色複古氣質的喇叭袖，黑色的西裝短褲蓋過膝蓋，用黑色腰帶緊緊束縛住纖細腰部。他眨這松綠色的眼眸，容貌漂亮得驚人，月光之下，他勾起唇角，晚風初起，掠過他們的發絲。

“蒙斯特。”

蒙斯特擡眸看向對面的少年，眼睛毫無情緒和溫度，聲音溫涼：“我還以為是烤焦你會出現在我面前呢。”

顧沐辰冰冷地凝視着他。

“那場大火，都燒不死你。”

顧沐辰緩緩擡手，修長蒼白的手指凝聚出詭異的紫紅色魔力。

“連那把神劍都殺不死你···”

顧沐辰聽着他的語氣越發癫狂——他沒有管過蒙斯特，也不知道蒙斯特為何憎恨他，但他都沒興趣，畢竟，當初創造出他來，就是想以防萬一，自己有一天回到萬丈深淵，陷入沉睡，辜負了那個人的遺願···

蒙斯特就是自己的一個替身而已。

“居然連心魔都困不住你···”蒙斯特眼角泛起紅色的血絲，像一頭發瘋的小怪物。

顧沐辰百般無聊地站在湖泊邊上，前面是蒙斯特發洩般的怨言，後面是正在遭受心魔之苦慘叫的人們。

他可以确定這慘叫聲中沒有許岚。

好煩，吵死了··段星沉還沒找到缺失的碎片嗎。

蒙斯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擡起右手，寒光一閃，一柄白色的長劍出現在他掌心，五指用力攥緊劍柄，眼眸看着面前的顧沐辰。

顧沐辰面色無悲無喜，平靜地看着他。

金盡管他沒有心，但他感到背後一涼，那種···再看背叛者的眼神。

背叛者的下場，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他蒼白的唇抖了抖，揚起的唇角控住不住的打哆嗦，他猛得死死咬住下唇，眼睛溢出滾燙的憤怒和嫉妒：“你從巅峰跌落人間···我以為你會摔的粉身碎骨。”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顧沐辰寒聲打斷，他目光冰冷刺骨，又帶着絕對的威壓：“你認為我跌落泥塘，會萎靡不振，鬥志瓦解，我會自暴自棄，放棄高貴的尊嚴，我會向命運屈服。”

蒙斯特薄唇緊抿，死死地盯着他，不說話，卻觀察顧沐辰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生怕他下一瞬要做什麼。

顧沐辰右耳耳機傳來段星沉因為精神勞累，輕喘的聲音：“好了，然後呢？”

段星沉靠坐在棺材壁上，手腕滿是血，流淌在衣物上。

他平靜地直視自己的心魔，用刀刺破自己的皮膚，用疼痛來保持自己的神志清明。

他手中的紅色，如同玻璃般脆弱的碎片，化作化作白光消散，出現在顧沐辰的掌中。

蒙斯特見到那碎片瞬間，呼吸錯亂。

“這樣的人，配不上當王。”

“你是我創造出來的失敗品。”

蒙斯特的怒火此刻被點燃，持劍足尖輕點，在水面泛開一圈漣漪。

他如同鬼魅般閃現到顧沐辰背後，擡劍往顧沐辰脆弱的部位刺去。

顧沐辰卻提前預知般敏捷躲開，用意念控制住他的身體，順勢将碎片推入他的眉間。

碎片到手，他也不用和蒙斯特周旋了下去了。

碎片沒入蒙斯特的眉間，他先感到頭部一陣冰冷，然後疼痛如同潮水般襲來。

他眼眸開始變得越來越發潰散，手中的劍依舊握着，雙腿不可控制的一軟，向前一傾，跪在顧沐辰面前。

黑色的濃霧在這時候開始停止流動。

他的神志開始變得模糊，他發瘋似的用僅存的意識，拿鋒利的劍鋒劃破自己脆弱的手腕。

“你不想死。”

顧沐辰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血族給你灌輸了什麼？”

“把你當做我的替代品嗎？我創造出來的殘次品。”

蒙斯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氣若遊絲，明顯在做最後的掙紮：“你···成為···成為人類，不再是···王了。沒有，資格，來···評判我。”

顧沐辰沒有看他，轉首看着濃霧散去，那些慘叫聲消下去，剩下隻有人們的迷茫的聲音。

他們在慶幸自己沒有死在心魔困境中。

顧沐辰緩緩蹲下，看着面前意識正在消散的人偶，勾起嘴角，像是在和最好的朋友聊天般，問：“你在做什麼？割腕？”

說着，他伸出修長的十指，下垂，指尖拂過手腕上的裂口。

“可是，你的傷口沒有流血啊。”

十指輕觸蒙斯特的額頭，溫柔的凝視着他：“你記住了，我賜予你們的力量，我随時可以收回。”

驟然，他所在的地方騰起一大片火焰，灼燒到他蒼白纖細的手，留下紅痕，顧沐辰眉心一動，眼尖得看見脖子上的吊墜，于是用力一扯，随後閃現到安全的位置。

火勢太大，他看不清帶走蒙斯特的人是誰，但是，現在的蒙斯特可以說是一件報廢的機器罷了，毫無利用價值。

許岚穿過黑霧，看見顧沐辰站在那，低頭凝視那枚吊墜。

正要收回目光，顧沐辰忽然擡起頭，碰巧與他對視。

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任何情緒。

許岚沉默半身，走了過去，站在他旁邊，又看着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怎麼？他死了，你傷心了？”

顧沐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眼力可真好啊。”

“那你怎麼還一副癟的樣子。”

顧沐辰不回答他的話，卻問：“你怎麼樣？受心魔影響大嗎？”

許岚看着人們陸陸續續出來，又看了顧沐辰一眼，最終道：“···我不知道，那不是屬于我的記憶，我的記憶中沒有那一段。”

亭台閣樓，清冷宮廷，後花園開滿了白色的玫瑰，溫暖的陽光灑落花園，催暖了玫瑰的香甜的氣息。

味道熟悉又陌生，還有那個女子。

他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樣陷入瘋狂，反而，是難過和胸悶，很抑郁，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幾乎要陷入這種悲傷的情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