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斜風細雨,打落在窗台上,濺起水珠,大小若珠玑。雷聲陣陣,鳥鳴嘶啞,幽幽樂曲引人回眸沉默,埋沒消逝的紅塵。
似鹿鳴呦呦,春和景明下悠然自得,卻包含着難以言喻的悲哀。
燭火逐漸熄滅,滾熱的蠟淚凝固在桌面,熾熱灼傷脆弱的紙張,散發出焦味。
低眸注視着黑色手套掌心中的銅币,外圈已經劣迹斑斑。聖劍與巨蟒糾纏,鱗片沾染着周圍環境的光與影,重新點燃灰燼的彩色,突兀的獠牙藏匿的劇毒,瘋狂和暴怒困在方寸之間。
劍鋒上雕刻着魔族的符文,一段咒語,一段往事。而它的劍柄處鑲着一顆寶石,若細看——那是一隻眼睛,屬于巨蟒的眼睛。
【在父神的注視下,白晝貫徹灰色的‘啟迪’。告别昨夜,奪取洱琉因的眼睛,窺視的隐患将散于清晨的光輝。】
拇指一動,反轉背面,倒三角的框架,抑同畫框。
【鎖住天穹破碎,銀河墜落,湧入池水。
春風來了,祈禱吧。
高處的神明已經降下一條通往聖地的天梯。
無畏的騎士啊,帶着窺視的眼球,飲下勝利的烈酒,踏上冠冕的道路。】
隐蔽處的啟迪城,那是德琦的故鄉,是許岚曾經成長的“家園”,再一次映照在雙眸前。
他并非是德琦唯一的學生,卻也是德琦注視時間頗為長久的學生,誰不會對一位異族人感興趣。
雨聲逐漸遠去,風聲蕭蕭,空氣不見潮濕,愈發陰冷起來,似蒙上一片濃稠的煙霧,虛幻缥缈。
德琦的話音不由自主再次在雙耳畔響起,靜谧而神秘的房間與現實交替,恍若回到昨夜。
“按照時間,你現在應該在索普朗宮殿中,我因在圖雅。”德琦凝視着面前的學生,眼眸流露沒有絲毫疑惑,“是啊,為什麼?因為一個請求嗎?”
她的話音處處帶着暗示,幻境中萩倪迩的呢喃似乎也是這樣子,欲說還休,掩飾着謊言。
德琦掃了許岚一眼,又看向他空無一人的身後:“我以為你會将他帶進來。”
許岚不清楚德琦這句話的用意,似乎,德琦應該認識顧沐辰那般。
不等他回答,德琦開口打斷:“這不妨礙接下來的聊天,既然我能來到你面前,意味着終于躲過祂的注視,将承諾帶給你。”
承諾?他并不記得,他和這位老師做過怎樣的約定,是怎樣的代價使這位老師需要躲過“祂”的眼睛,進入這場劇本的出演。
“做出一些驚訝的神情吧,不然,那些逝去的情感沒有絲毫意義。抑或是,這是你所期望的?”德琦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似乎在調侃,說話間,燭火踴躍,火焰舔抵指尖。
她将爐子上燒着的熱茶遞給許岚,熱浪噴湧,海鹽與紅茶糅雜的氣味彌漫散開。
純正的“啟迪”風味,這一點德琦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許岚唇齒未沾半點,便又放下——實在接受不了。
“像老師所訴,情感并不會阻撓沿途的步伐。這麼一說來,我似乎失去了這段記憶。”許岚笃定,自己沒有“逝去的情感”這方面的回憶,面前的德琦出現的突兀,出現的沒有半點消息和提示,猜測着她應該與這段路途沒有絲毫關系。
“那你呢,菲默,是什麼驅使你來找我?”德琦摩挲着水晶球,星塵流水般轉動,光彩奪目,連綿細膩。神情抑同自己不過一介占蔔師,詢問着來者的目的。
聞言,許岚下意識總覺得異常熟悉,周圍的環境在模糊,神秘的房間在袅袅青煙中幻化成“啟迪”時期,冬夜高山處,立在懸崖宏偉的宮殿。
樹蔭之上,星光璀璨,陌生的記憶再次湧入視野。
【是什麼驅使你回到‘啟迪’?面對計劃的恐懼?封印了半個人性依舊會恐慌嗎?這不像你啊,菲默。】
“德琦”的模樣是模糊不清,像是有岑層屏障在阻隔着雙方的信息交流。
對方又沉默半晌,見到什麼駭人的事物,對于已經是神祇的德琦而言,情緒并未有太大波動。
【···唯一一次的機會。】“德琦”繼續說着,清風扶着樹梢,晃動着缤紛綠葉。
記憶的戛然而止,許岚擡眸時,看向面前的德琦,對方摩挲的動作依然停止,輕吹茶水的熱氣。
“我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才使老師來到這裡。”
唯一的機會······
德琦沒想着讓許岚思索出來是什麼,手掌心向上,金色的光輝散去,一枚銅币躺在其中。
“先拿去,想好解釋了,再來見我。”
“您需要什麼?”
“是什麼,驅使你來見我。”
風聲漸歇,晨光絲絲穿過雲層,點綴生靈萬物。
城内依舊被若有若無的霧氣環繞着,大街小巷死寂一般,按照以往的時間,早市是必然出現。
許岚踏入前往香廟的路途,空氣中殘存着淡雅的花香,花宴慶典的餘溫未曾散去。
蒼白之下景色,許岚不禁放緩腳步,留意着周邊的異樣。
時不時的噗嗤翅膀的扇動,幾聲驚起冷汗的鳴叫,落在枝頭上,回響于偌大的山谷。
桃花依舊,拂去枝葉繁茂,步過青苔蔓草,終于來到香廟前。
他并沒有進入廟内,反而來到一旁的樹木。
霧氣散去,天色顯露出純粹的瓦藍,鐘聲悠揚,綠葉乍動。露水沾濕衣袖,留下水痕。
什麼也沒有···
許岚觸着昨日在上面坐着一個小小法術的枝葉的位置,而今什麼也不剩。
能夠消除他的神力的,隻有時間。
許岚凝視着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神力,心中早已明白如今是怎樣的情況。
一日複一日,他們在裝聾作啞,還是像莫德城那樣,毫不知情,沉淪于美夢之中。
回去路途,經過帳篷的位置時,和預料同樣,空空如也。
若用神靈探去,便會發覺,它們藏匿于法術之中。
這般看來,老師也不受這裡時間的影響。
反複琢磨着德琦的話語,總給他一股異樣,似乎隻離自己尋求的真相,隔着一步之近,又隔萬裡之遠。
“你的意思是,你做的一個法術,被時間摸去了?”陌昽神色如常,在他看來,竟然與莫德城的白日夢境相似,這裡和時間輪回脫離不了關系。
阿戈萊格特看着他們手中唯一留下的碎片鑰匙,不由地想起昨夜同陌昽前去的安府。
踏入大門,一瞬間,先前察覺到的異樣紅線此刻消失的一幹二淨。先前準備好退場一般。
安瑜領着他們進入大堂,談笑風生的模樣未有一絲不對勁。
“是啊,從清晨起,夜幕結束,一日又一日。”許岚颔首,心思卻全在那塊被自己收起來的銅币,也得有些心不在焉。
顧沐辰并未多問昨夜他與那位占蔔師之間聊了什麼,安安靜靜地将自己抱到桌上的文件做好批準,時不時擡眸看讨論中三人,點題道:“當鑰匙集齊後,想要離開便是先将輪回解除,才能解除限制。”
他們還不知道國度輪回的緣故,甚至那個施咒人是誰,他們毫無線索。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
許岚默念着,既然《山有樞》是一個沒落貴族的垂死掙紮與及時行樂,那麼架空在國度下,它是否也是在維持曾經的繁華?
如此一來,妄圖繁華永恒的那位施咒人必定同貴族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