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三裡地的破城隍廟多了一個流浪的女人。
瘋言瘋語,橫沖直撞跑過來,搶走了陶蓉腳邊的鋤頭,傻癫癫跑了。
大半夜,瘋女人出現的很是悄然,掩埋屍體的黑衣少女一時不察,有些怔愣,手上的男屍滾入深坑裡,身後更是躺着好幾具屍體。
她緘默回頭,去看那個瘋女人。
四周寂靜,那個瘋女人扛着鋤頭,撒歡似的往前跑,隻隐隐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如鬼魅似的,發出嘻嘻嘻的聲音,恐怖悚然。
少女抽出刀,跟了上去。
瘋子躲進了廟宇,抱着埋屍的鋤頭,嗓音溫柔,含着“寶兒”。
暗夜的天邊劈下一道閃電,狂風大作,卻是雷聲大,屁點雨都沒下。
在瘋女人吓得尖叫之際,少女鞋靴踩上破廟内亂糟糟的稻草,藏在腰後的短刃閃過鋒芒。
瘋女人丢了鋤頭,靠在肮髒的牆角,不斷在喊“别過來!”
惹到深夜埋屍的陶蓉,今夜,就算這個流□□是瘋子,也該死。
面具少女冷心冷眼擡手,刀尖對準瘋女人的頭顱,想開給她緻命一擊,誰知視線一頓。
瘋女人骨瘦如柴,隻是肚腹凸起,像是有孕之身。
“……”
路上的叫花子常見,流□□人少見。
小時候,她那小疙瘩村也路過一個讨飯的女人,神智還算清醒,路過每戶院子,會咿咿呀呀唱着歌,低三下四求一點吃的,陶蓉兩個弟弟覺得有趣,拿棍子去追着她驅趕。
第二日,那女人的屍體浮在河面上,村人說,她被村尾的男瘸子盯上,淩.辱後逼死了。
臉孔隐在面具下的少女收回手,升起的殺意盡數退散,提着鋤頭,無趣離去。
三更天,少女氣喘籲籲,最後一趟來回,總算在天亮前将所有屍體埋到一座無人的後山。
那瘋女人不知何時,又從破廟跑出來,站到遠遠的山坡上,偷偷瞧她。
少女冷淡瞥她一眼,踩實了腳下的土堆,心裡卻在想,過兩個時辰再回來檢查一遍,如果這女人翻動了埋屍的土,那她這次至少要剁掉瘋女人的手。
黑衣少女推着車,順着另一條小路,身影隐沒在暗青色的盡頭。
“你這麼早啊。”
天微亮,獨眼少年打着哈欠起床,穿着薄薄單衣,姿态懶散的靠在門上,漫不經心看着她。
陶蓉一夜未睡,此時打了井水在洗昨夜這兩個死妖男換下的衣服,包括自己一身汗水和混着土腥味的髒衣。
低頭應了一聲,手下動作未變,卻聽獨眼男悠閑自在地問她,“小怪物,忙了一夜累不累?”
給妖賣命,她沒有權利喊累。
洗完衣服,她還需給這獨眼做一頓早飯,和在薛府做的活計相同,都是伺候人。
不過,又和以前的丫環身份不一樣。
她在這除了粗活,還學會如何落刀、殺人。
“小人不累。”
陶蓉洗好衣服,整齊攤好衣服後,回身端盆去了廚房。
不久後,煙囪冒起袅袅炊煙,空氣中彌漫着米粥的清香味。
獨眼少年頭一歪,嘴角漾起淺淺弧度,他自顧自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掃視整潔的院内一眼。單臂置在冰涼的石面,流暢下巴輕擡,靜靜欣賞着廚房裡給他煮早飯的小醜八怪。
撿了這凡人回來後,他不能自理的生活,被安排地妥帖明白。
這種被人服侍的生活,過得還是很惬意的。
隻是……獨眼少年郁悶地眺望暗沉沉的天幕。
另一隻瞎了的眼睛湧現幾分刺痛,他這隻眼,是幾年親他跟着他的族人逃出妖界時,被魔族所傷。
族人全部斃命,隻餘他一個剛學會化形的幼妖在人間躲躲藏藏,好不容易養好了傷,結果仙門又派出數隊弟子,要對所有妖族斬盡殺絕。
仙魔皆不容他們,四處搜捕他們妖族的足迹,其餘好幾處潛藏在人間的妖族都已報團取暖,抵禦應敵。
而錦雛勢單力薄,身邊隻有一條受傷的蛇妖和一個撿來的小凡人,下一次再遇上修仙弟子,保不齊他就會死。
隐居的這座小院,終究待不長久。錦雛也需要盡快去投靠别的妖群。
“小怪物,你去哪?”
錦雛喝着米粥,吃着爽口的小菜,叫住了正欲出門的少女,“你一夜未睡,現在也沒什麼活要你幹了,不休息麼?”
少女轉身露出一雙隻看得見的烏黑杏眼。
“主人,小人要出城一趟。”
“何事?可是昨夜埋屍被人發現了?”
“沒有,隻是昨夜不小心掉落了主人上次賞賜的的蓮花簪子,小人想去尋回來。”
錦雛低聲笑了,摩挲着從少女身上順來的金戒指:“還以為你不喜歡,去吧。”
少年吝啬,搶來一大堆寶貝,卻從不讓人多瞧一眼。
那蓮花簪是陶蓉第一次殺修仙者,他心情頗好,從衆多寶物中,尋了一個入眼的,給了陶蓉。
也就是從那日起,獨眼怪不再時時刻刻防備緊盯着陶蓉,把她當作半個自己人,偶爾點撥她兩下殺人技巧。
陶蓉躲開百姓視線,腳步輕巧出了城,先是去往偏遠荒僻的後山,細緻查看一番,埋屍的幾處土堆,沒有松動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