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海岸線一路向北,不知不覺已至北境。
沿途的青山漸漸被蕭瑟枯林代替,下雪時天地皆是灰白色,薄薄的積雪落在草地上,像是輕薄的絨毯,平坦山丘上零星幾棵鉛灰色的針葉樹是天地間唯一的色彩。
“氣溫越來越低了。”
“是啊,快到刃之國邊境了吧?”
“我看你也是老糊塗了,刃之國早就亡國了,忘啦?”
“你瞧我這記性……”
商隊領隊與副手的交談傳來,瑠加随着車隊緩緩走着,前方是一對并肩前行、低聲交談的少年男女。
隻不過松田小椿始終神色淡淡,山葵卻神采飛揚,像隻尾巴搖擺不停的柴犬。
遇見山葵純屬巧合。
戰後各個忍村忙于重建,忍者委托工作應接不暇,水漲船高的雇傭金額令許多平民望而卻步。
戰争後的世界仍處于無序中,流浪忍者打劫殺人事件屢有發生,因此各個小商隊與獨身趕路的人們自發彙集在一起,隻求人多勢衆,路上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山葵自與玉子婆婆等人離開蛇窟後,憑借着瑠加所給的令牌會見了千穗理。
千穗理收留了他們,不僅極妥帖地安排了住處,還為他們日後的營生行了諸多方便。
玉子婆婆憑借出色廚藝開了一家小食店,而山葵因其頭腦聰明,又在人情世故上極通透,被收入白霜城城主府内,仍做着和蛇窟一樣外出采買的工作。
此次與瑠加重逢,恰巧是在山葵回霜之國的途中。
他的盤纏不足以雇傭正規忍者護送,隻能跟随零散商隊趕路,偏不巧遇上了一行流浪忍者,生死攸關之際,是路過的瑠加出手相助,才使他們逃過滅頂之災。
相比在蛇窟時山葵明顯長高許多。
常年路途奔波使他皮膚曬得黝黑,臂膀健碩,眼睛炯炯有神,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整潔白牙,憑誰瞧一眼都覺得是個極精神的好小夥。
所以當少年洪亮喊出瑠加的名字時,宇智波瑠加險些沒能認出他來。
自蛇窟分别後許久未見,山葵激動無比,高高壯壯的男孩竟在衆人面前抹起眼淚,那憨儍又老實的模樣倒是和從前沒有區别。
他與瑠加聊了許多分别之後的故事,而瑠加也順勢加入了隊伍,承擔了守護商隊安全的職責。
所有人都對瑠加十分感激殷勤,唯獨一位少女對她避如蛇蠍,偶爾投來的目光也并不友善。
“她叫松田小椿,和你一樣出身木葉,現在和奶奶一起定居霜之國。”
山葵熱心地向瑠加解釋,“别看小椿對誰都冷淡淡的,她其實人很好。”
瑠加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遠遠站在隊伍尾端,十三四歲正是最愛美的年紀,卻打扮樸素中性,額間随意束着一條方巾,頭發散亂不拘小節,乍看倒更像是個男孩。
松田小椿正面無表情擦拭着佩刀,手法輕柔娴熟,卻聽一個女聲響起。
“是把好刀。”
她擦拭的動作一頓,擡頭對上瑠加溫和的目光,隻聽“喀”一聲收刀歸鞘,擋住了肋差駭人的鋒芒。
“……謝謝。”
“聽說你也是木葉人。”瑠加在她身邊坐下,“我們是同鄉。”
松田小椿隻敷衍地點了點頭,見女人似乎有與她攀談的意思,果斷地開口道:“閑聊就免了,我并不是很想和你說話——”
說到一半,似乎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無理生硬,微微蹙眉,又補充道:“不是針對你……我隻是不喜歡忍者,所以麻煩讓我一個人待着,謝謝。”
“原來如此。”
女忍者這樣說着,小椿本以為她會識趣離開,卻見對方指着自己的頭巾道:“卷葉細紋…火焰刺繡,這是隻有火影直屬暗部才有資格佩戴的方巾……你是松田達雄的女兒。”
聞言,松田小椿震驚擡頭,與面色平靜的瑠加四目相對。
少女讷讷無言良久,眼中閃過太多複雜情緒:“你知道我父親——算了。”
松田小椿忽地嗤笑一聲低下頭,“像他那種叛徒,沒什麼好說的。”
“叛徒?”
“所謂火影親衛,在仇家上門時卻連自己的愛人都保護不了,後來又因叛國被抓。他入獄那天,祖母怕我被牽連,帶我連夜逃出木葉,我在路上看到了他被處死的告示。”
松田小椿深呼吸平複着激動的情緒,眼中盡是憤恨與厭惡。
“所以我讨厭忍者……忍者都是一群糟糕的家夥,他們除了會給家人孩子帶來痛苦,根本什麼都……”
猛地意識到失态,少女擡頭望向被她無差别攻擊的女忍者。
瑠加并未惱怒,隻側頭安靜聆聽,這幅溫和姿态令松田小椿終究無法再說下去。
少女抿嘴,冷着一張臉想要離開,方邁出兩步,卻聽女人輕而和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或許事實并非如你所了解的那樣,松田先生有他的苦衷——”
“夠了,我不想聽。”
小椿生硬打斷,“讓我一個人待着吧,你可以離開了。”
見她如此堅決,瑠加最終沒有再說下去,識趣地起身離開。
自數年前刃之國亡國後,原首府鐮烏城被納入霜之國管轄,仍承襲着之前冶鐵鍛鋼的傳統。
商隊此行大多數人的目的地是白霜城,僅有松田小椿與其他幾個零散旅者要去鐮烏。原本通向鐮烏城的主幹道毀于戰争,因此不得不繞路走一條人迹罕至的小路。
隊伍抵達驿站休整,待用過飯後,兩撥人便要在此分别。
吃飯時,山葵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總不由自主去看松田小椿:“瑠加姐……小椿一個人太危險了,我想送她安全抵達鐮烏再回白霜城。”
瑠加對此并無異議,可當山葵向松田小椿提議時,卻被少女冷漠地一口回絕。
男孩挫敗地回到座位,瑠加沒有過問,意料之中的結果罷了。
驿站中一同歇腳的不僅隻有商隊,旅客們大多相安無事,唯有一群流浪忍者吸引了山葵的注意。
浸潤在蛇窟氛圍中長大的孩子天生對惡意十分敏感,幾乎在看到那夥人的第一眼,山葵就感受到了專屬于亡命之徒的血腥臭氣。
瑠加山葵所坐位置與他們是前後桌,即便幾人刻意壓低聲音也能将談話聽個大概。
“聽說了嗎,前些天有人看到那個宇智波佐助在附近出現。”
“怕什麼,他早就脫離木葉了,如今和我們一樣都是流浪忍者,總不會多管閑事。”
談及世人矚目的四戰英雄,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男人們交流着有關這個傳奇男人的故事,畫風一轉,竟落在了宇智波瑠加身上。
“那個女孩佯裝投降,潛入木葉後單殺高層,把當年火之國迫害宇智波全族的醜聞搞得天下皆知,讓其餘大國都看了笑話……媽|的,不愧是血繼限界,老子一輩子也追不上,如果我也會投胎就好了。”
“你是趕不上了,但你兒子還來得及。”
另一名男人笑道:“據說當年木葉高層也在打這個主意,抓到那個女孩後,卻沒想被反将一軍。”
“要換我是火影也這麼幹,握在手裡的寫輪眼資源當然是越多越好……”
“不僅如此,都說宇智波一族無論男女,都出美人……”
“我素了半個月了,你可别勾我。”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拍着同伴的肩膀道:“那就去吉原找你那個老相好嘛,她肯定想你。”
“放屁!”
被調侃的男人重重放下酒杯,啐道:“那死婆娘哪裡是惦記我,分明隻認錢。老子要是窮光蛋你看她還睬不睬我。我如今手頭緊,去了那臭|婊|子指定給我趕出來……”
将這些葷話聽在耳中,山葵強忍下惡心與怒意,反觀瑠加卻說是面色不變,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似地安靜喝茶。
就在山葵想換座位時,卻察覺一道極令人不适的視線投來。
後桌的男人們注意到了瑠加,正放肆打量着女人,顯然是起了别的心思。
其中一人徑直向她走來,剩餘同伴皆是看好戲的模樣,卻見女人随手取下了挂在牆邊的鬥篷,鬥篷下竟露出了一柄巨大團扇。
男人面色一變,腳步頓住,錯愕地看瑠加起身穿衣,鬥篷揚起,露出了背後刺繡。
那族徽雖小,可當他看清團扇族徽時,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
女人緩步與他擦肩而過,焰團扇負于背後,居高臨下的目光掃過那一桌人。
當看清她冰冷猩紅的雙眼瞬間,所有人渾身巨震,失手打翻茶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響聲吸引了驿站内所有人的目光。
山葵一頭霧水,隻見原本想要搭讪的男人忽然癱坐在地,兩股戰戰,刺鼻異味傳來,竟當衆尿了褲子。
他的同伴也不遑多讓,仿佛目睹了極恐怖的東西,直至女人走出驿站,才有人哆嗦出聲。
“宇、宇…宇智波——”
團扇族徽、鮮紅雙眼、黑發女人——
任憑再如何耳聾眼瞎,也能認出這是那個單殺四戰強敵之一的宇智波瑠加。
自戰争後,忍者中隻流傳着宇智波瑠加“最強幻術”的傳說,如今隻是須臾對視,便深深領會到了何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寫輪眼的幻境中,他們早已慘死了千百回。
瑠加本隻想給他們一個教訓,這樣的渣滓殺也殺不幹淨,為避免牽連無辜,她并不想在驿站動手。
與松田小椿分别後,瑠加與山葵向霜之國前進,猛地回想起在招惹自己前,那群亡命之徒似乎也注意到了松田小椿的佩刀。
那柄肋差做工精湛,刀镡描金,鋒刃淬火泛青,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品質,在黑市定能賣出高價。
意識到不對的二人立即掉頭去追,瑠加本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卻在距離驿站不遠處發現了松田小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