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求瑠加收留,不過是一個借口,甯次并未想過真的留宿。
入夜後的白霜城略顯冷清,二人随意找了一間居酒屋,店内多是三五十歲的粗犷男人,佐助與甯次過于出色的外貌氣質與酒家格格不入,就連掌櫃也不由多看兩眼。
“真想不到…我們兩個還有一起喝酒的一天。”
甯次的指尖摩挲杯沿,清酒倒映出二人相對而坐的身影。
佐助并無閑心寒暄,單手搭在椅背上,開門見山道:“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你與她不會有結果,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木葉做你該做的事。”
“真狂妄啊。”
白眼男人的聲音沉了下來,“你有你的族人,而我也有必須拯救的分家…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自出生起就背負着家族的責任。”
“佐助,在這一點上你與我是相同的。唯一不同在于宇智波的複仇已經結束,而我身為分家的‘革命’才剛剛開始。”
“日向的事與我無關。”
佐助直截了當打斷了他:“既知給不了結果還糾纏,你不過是自私罷了。”
“是,我的确想滿足求而不得的私心,可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甯次身體前傾,再不複最初的穩重,語氣更像是诘問:“‘好好珍惜她,替我照顧好她’,你以為我會說這種話?别天真了,瑠加不需要被托付給任何人,我也不覺得你值得她的付出。”
“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評判。”
“你曾做過什麼,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我會改。”
甯次不屑低笑,舉杯搖頭:“破鏡有隙,覆水難收……聽過麼?”
對面的黑發男人抿嘴不答。
佐助的手指中無意識沿着木桌紋路遊走,似在理清他驟然雜亂的心緒,終是擡頭冷聲道:“我已不再執着于過去的追求,現在是,後半生也不會變——那你呢?你能放下日向的身份,抛下木葉的一切來找她嗎?”
面對佐助的質問,甯次沒有反駁。
若說命運弄人,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背負枷鎖時尚敢豁出一切,可當飛鳥掙脫囚籠,更多的責任使命加身,甯次反而無法像之前那般一往無前。
“我做不到……所以我會放手。”
似是酒精上頭,日向甯次澄澈的白色瞳孔中水汽氤氲,但整個人還是平靜而冷淡的,唯有眼角一點粉紅透露出了他的難過。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注定沒有結果。
“佐助,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之所以能一次次傷害她,無非是明知她心軟難以拒絕,你打算就這樣糾纏一輩子嗎?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為什麼不放她自由?”
佐助的眉深深蹙起,回答果斷而堅定。
“你怎知她不想要我的糾纏。”
似被他的笃定震懾,甯次微微搖頭:“臭小子……别太自以為是了。”
黑發男人的耐心耗盡,将酒錢置于桌面後起身離開。
甯次望着他孑然獨行的背影,移門滑開,屋外的飄雪卷入店内,宇智波佐助腳步一頓,聲音比這雪夜的風更加冷冽。
“你不是宇智波,所以你永遠不會懂。”
這頓夜酒終是不歡而散。
瑠加不知二人間發生了什麼,隻發覺在之後的幾天,兩個男人間的氣氛愈發凝重,甚至可以稱得上針鋒相對。
瑠加沒有問他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也從不關心二人這場無聲且幼稚的較量何時結束,隻是連續多日清晨推開小屋門時,總能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在院中,她内心深處總有那麼一刻觸動,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微小漣漪,但最終還是會歸于平靜。
戰争結束後,宇智波的複仇使命畫上句号,一切塵埃落定。
劫後餘生的所有人都在熱鬧而充滿希望地活着,但宇智波瑠加卻好像永遠停在了過去。
她的時間靜止了。
前往霜之國的來路上,她幫助了許多人,也因推着受困之人脫離苦海而由衷感到快樂,但瑠加總會不自覺将自己與這份快樂割席。
隻因是自我賦予的使命,是她持有力量而應承擔的責任,所以她必須做些什麼。千穗理給了瑠加機會,使得她有機會拯救更多的人。
最初瑠加也曾認為這條救世之路能填補内心空缺,但她偶爾也會覺得迷茫。
當小屋建成的一刻,女人抱着阿咲在屋前站了許久,本該是雀躍而高興的,她卻走了神,當回過神來時,胸腔竟有些空蕩蕩的落寞。
她感受過真正的愛,至今也渴望愛,但卻無法再相信愛。
現在的時光安穩、和平,甚至可以稱得上悠閑,但瑠加也總忍不住懷念曾經與鷹一起四處奔波的時光,懷念和佐助之間沒有隔閡、沒有嫌隙的日子。
可即便佐助重新向她走來,瑠加卻再也找不回曾經滿腔愛意的自己了。
這份感情因不信任而變得扭曲。
拿不起又放不下——
這樣介于渴望和理智,溫吞而不拒絕的模樣真的很令人讨厭,她時常會因此陷入自我厭棄的狀态。
瑠加一直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像是定好時間的鬧鐘,在響鈴前一切完美,可當鬧鐘響起時,佐助又會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
所以當漩渦鳴人上門拜訪時,瑠加内心并無半分意外,甚至有一種預感成真的塵埃落定。
你看,他還是要走的。
彼時的霜之國時常受周邊國家侵擾,小型戰争更是時常爆發。
那些掠奪者們率領武士與雇傭忍者侵犯國境,浩浩蕩蕩的人馬向白霜城逼近,宇智波瑠加便會履行與千穗理的約定,出面解決這些麻煩。
即便從小嬌養在閨閣中,繼承了領主之職的千穗理依舊會戎裝披挂,手執長刀,獨自騎馬立于白霜城宮廷衛隊的最前方。
她明白宇智波瑠加不可能永遠庇護白霜城。
想要在五大國中站穩腳跟,霜之國唯有獨立自強,隻有國家強大,才有與其他忍村上桌談判的資格,才能真正守護霜之國的子民。
瑠加也曾詢問:害怕嗎,戰場不是兒戲,随時可能送命。
但千穗理從未有過猶豫。
自從她決心承接起霜之國的重擔後,這條命便不再屬于自己。
責任令她生出勇氣。
受臣民尊敬,便要為百姓身先士卒,赴湯蹈火,流血犧牲。
那是一場規模不小的戰争,即便有威名在外的宇智波坐鎮,敵國同樣雇傭了衆多強悍的通緝忍者,戰場一度十分混亂。
直到漩渦鳴人突然出現,徹底終止了這場戰争。
宇智波瑠加或許還可鉗制,但若要和大名如雷貫耳的漩渦鳴人掰手腕,那就是純找死。
金發男子不顧身後一衆丢盔棄甲的士兵,露出一個憨氣又燦爛的笑容,向瑠加與千穗理等人揮了揮手。
“喲!”
鳴人是來找佐助的,會出現在戰場純屬湊熱鬧。
“老遠就看到瑠加姐的須佐能乎啦,想着佐助應該也在,所以過來看看的說!”
千穗理一時不知該謝他還是笑他。
“佐助君的确在霜之國。”
鳴人拒絕了千穗理入住城主府的邀請,而是跟着瑠加回了小木屋。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樂呵呵的,一路上說個不停,比如犬冢家的赤丸生了一窩小狗,卡卡西老師整日遲到早退,以及手鞠即将嫁入木葉的消息。
村子還是如從前般熱鬧,光是聽描述,瑠加腦海中也能勾勒出那份盛世太平。
一切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