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楚京的父母還在為伊蘇做事,二者都是組織内的殺手。白炎就是被他們綁架到阿拉斯來的。
對了,楚京記起來,他以前養過的确一條狗,是隻黑耳白面的邊牧。
但白炎來了以後,那條狗就不翼而飛了。(後來楚京才知道,小狗是被陷入狂躁狀态的蟲族殺死的。)
那是在星元七一四年。
而他之所以會去見白炎,并不是為了找回自己的狗那麼簡單。這一切都是蘇沫指使他去做的。
至于原因,母親不曾告訴過他。
就像走進了一個電影院,記憶湧進腦海,在那裡他和白炎接觸的細節全都變得鮮活起來,仿佛曆曆在目。
小黑屋位于阿拉斯的氣象館後方的工廠裡。因為父母身份特殊,他們沒有讓楚京去學校上學,而是給他請了家教。
楚京的童年與大部分小孩不一樣,他從沒離開過自己的家,最遠也隻是跑出三十米遠,然後被一群黑衣人攔住,那是伊蘇的自衛軍,穿着緊身的軍裝,臉孔隐藏在金屬面具下,手執M15自動步槍。
“回去。”他們說。倘若楚京再往前走一步,他們就會扣動扳機。
這隻是恐吓,他們不會真的開槍。但楚京把那話當真了,那些家夥成為了他最讨厭的人,但當時他還隻是個孩子,遇到這種事,除了乖乖聽話也無可奈何。
白炎是楚京遇到的第一個同齡人。去見白炎是楚京第一次離開家。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就是綁架白炎的兇手。蘇沫欺騙了他,說白炎是被其他自衛軍綁來的。
蘇沫說小黑屋的密碼她會弄到,隻吩咐楚京每天都去和白炎說話。
楚京和白炎就這樣從互不了解,到結下友誼。
為了排遣無聊,楚京給白炎講故事,講曆史悠久的《一千零一夜》,《夏洛特的網》,講最近的星際戰争,也講自己的故事。
“唉,沙利夜,其實我和你一樣,我從沒離開過家附近,自衛隊的人一直在監視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因為我的父母,他們的身份......嗯,很特殊。也許他們做了什麼壞事,但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所以我也得一起收到監視。我在阿拉斯長大,但我至今連這個小鎮的全貌是什麼樣都不知道。”楚京說。
沙利夜是白炎的假名。
白炎沒有告訴楚京自己真正的名字。“你為什麼不逃跑?你是無辜的,他們沒有權利軟禁你。”他說。
“如果我逃走了,他們會懲罰我的父母。反之也一樣。”
“可惡。”
“但我會救你出去的。沙利夜,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救你出去,從某種角度上也是在救我自己。我們倆很像,不是嗎?”
恢複記憶後,楚京松開了放在白炎脖子上的手。
白炎是他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那感情影響着他,讓他無法下手。
原本鋒利的眼神,也比之前溫柔了一點。
“我記起來了。”楚京說:“可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現在的我,和小時候長得一點也不像。”
白炎擡起手,摸了摸楚京的後頸。
雖然他們以前一直在寫信,但白炎第一次親眼見到楚京,是在楚京救他出去的那一天。
“楚京,你知道嗎,你脖子上有一道月亮型的胎記。”
顔色很淺,和膚色差不多,唯有仔細看才能看得出來。
“我和藍逃走的那天,藍拉着我的手,我一直跟在他身後,發現了這個印記。你的後頸上,有和他一樣的印記。”
原來如此。
這印記楚京看不見,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後頸上有這東西。
記得上次在酒店的時候,白炎吻過這地方好多次。還以為那隻是他的興趣,沒想到......原來是有另一層含義。
把楚京從水族館帶回家,幫他洗澡的那一天,白炎就發現了他脖子後面的胎記。但那時他還無法确定。
因為藍住在阿拉斯,而且楚京表現得就好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所以白炎當時隻是遲疑了一下,沒有确定楚京和藍是同一個人。
“胎記隻是原因之一,我真正确定你的身份,是在羅卡斯。你還記得我們倆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嗎。那天你喝醉了,你叫我沙利夜......這是隻有藍才知道的名字。”
“是嗎......我叫你沙利夜?”
“嗯。”
這件事楚京确實沒印象了,但白炎應該沒騙他,自己的酒量不太好,楚京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白炎:“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确定了你和藍是同一個人。”
“既然你當時就認出了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當時我們的關系還沒那麼熟。就算我說了,你大概也不會相信。”
楚京:......
的确,白炎說的沒錯。畢竟當時他們兩人剛剛和好,楚京對過去的事一無所知,如果白炎突然對他說:我七歲的時候就見過你了,楚京一定會覺得他莫名其妙。
“楚京。”白炎擡手撫摸着楚京的臉頰,“離開小黑屋後,我還是經常想到你。回到學校後我每晚都會做噩夢,我發現自己再也沒法跟任何蟲親近了。我總是想,如果他們知道我曾經殺了很多蟲會怎麼樣?對蟲族而言,同類相殘是大忌,不管誰犯下這個罪行,其他蟲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楚京沒有打開白炎的手,他知道白炎說的是事實。寄生蜂族就是因為違反了同類相殘的原則而遭到放逐的。
白炎繼續道:“我很清楚,周圍人之所以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比他們強。蟲族都傾慕強者,但如果他們知道了我的過去,即使我是無意的,這種喜歡也會在頃刻間轉化為厭惡。所以......我和每個因為我的能力、出生而來接近我的蟲都保持着距離,我沒法相信他們。”
白炎說的這些,楚京都能理解,可他覺得白炎實在有點杞人憂天。假如這事有損名譽,白鷹是不可能讓消息洩露出去的。他應該會想盡辦法保護白炎。
“我一直假裝不需要朋友,但其實我真的很寂寞。我一直想,要是你在我身邊的話,我或許就不會寂寞了。”
白炎的動作在瞬間靜止,欲言又止的眼神凝視着楚京連眨也不眨。
“我很在意你,在意到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
楚京:“......”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