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說那句話的時候,顧卿覺得自己膽子可真大。
古人說得好,不在沉默中變_态,就在沉默中爆發。既然長公主的刁難和威脅,小說劇情的狗血發展,已經把他逼到了一個退無可退的地方,那他還有什麼不能說出口的呢。
雖然顧卿的身世早晚要被揭開,自己早晚要離開侯府,可不代表他非要把沈行洲讓給别人!
隻是等話說出了口,看到沈行洲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顧卿立刻就慫了。
——完蛋了,忘記沈行洲也可能是鋼鐵直男,若他根本不喜歡男子,自己這樣主動,反倒會惹他厭惡的……
尤其之後經曆了一段漫長的沉默,更讓沖昏了頭腦的顧卿漸漸冷淡了下來。
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整個人也亦是如此。他低下了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地跟小豹貓玩起來,其實心裡難過得要死。
很想去榻上捶一捶被子發洩一下,偏偏沈行洲就是不走,這讓顧卿漸漸從難過轉為尴尬,又從尴尬轉為害臊。
——難道沈家老大其實想訓斥他,隻是沒遇過這麼沒皮沒臉的,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了?
兩個人就這樣枯坐了小半個時辰,直到陳誡來禀報,說北晉王南巡的隊伍已經抵達鎮江,若無意外,明日便能入南京城。
沈行洲聞言立刻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對陳誡吩咐,還是跟顧卿解釋,他言道:“北晉王抵達南京,仲清應當也會一同入城,今天要好好準備,恐怕是個不眠之夜。”
陳誡在沈行洲身邊十幾年,管顧卿的事也有小半年,怎麼看不出來他們之間又出了毛病。
之前他大概打聽到正心堂發生的事情,猶豫了一番覺得此事與大少爺有關,還是先禀報了沈行洲。
原本陳誡以為大少爺聽了那些話會默默提防意一二,沒想到主子竟然徑直就來了小夫郞的院子,大有一種去興師問罪的感覺。
他實在想不清楚,長公主要讓卿公子給大少爺納妾,自家主子有什麼好怪罪卿公子的。
隻是陳誡來不及感歎這兩人之間果真存在太多隔閡和問題,聽到沈行洲的話便立刻一凜。
北晉王剛剛在北疆得勝,如今又是以親王身份代陛下南巡,此行少不得要先整頓之前籌備軍糧時發生的問題。
他們定興侯府是陛下的心腹,既要保證自己在南巡期間不受任何牽連,還要盡力保障北晉王一行在南京城的安全。
否則,一旦出了什麼岔子,便會讓天子失望,那此前侯府兩位少主人拼死得來的軍功和榮耀,就統統白費了。
陳誡應聲道:“屬下這就去準備。”
他們此前已經做了不少部署,隻是如今王爺已經快到家門口,那麼該警戒起來的,就要完全警戒起來。
——如此一來,卿公子的事,納妾的事,與南巡的事相比,就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陳誡飛快地看了一眼仍然低頭不語的顧卿,很快退了出去。
沈行洲看着明明紅了臉、卻一直倔強不擡頭的顧卿,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無可奈何,除了用在母親旭元長公主、祖母和仲清身上,恐怕就屬在這個新入門的小夫郞身上用得多。
剛剛聽到對方那麼一句話,說實在的,沈行洲腦海裡起初是一片空白的。
等緩過勁來,他滿腦子都是對方說這句話的眼神、表情和身體微微靠過來的動作。
對皇帝都能面不改色、從容應對的沈行洲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好在顧卿很快就不看他、改玩那隻小肥貓去了。
沈行洲先是松了一口氣,但看那隻小肥貓在顧卿懷裡拱來拱去,還昂着腦袋要親親,心情又莫名有些不爽利。
接着他發現顧卿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耳廓更是慢慢變成通紅,便明白小家夥總算是發現自己剛剛說了一句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随後,沈行洲正襟危坐着,想了無數句要說的,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可若要叫他起身就走,他又直覺顧卿一個人待着會很難過,而且他自己也生出一種走了好像會虧的詭異之感。
好在心腹就是心腹,陳誡及時進來,解了沈行洲的圍。
他幾乎是沒聽完禀報就立刻站起來,準備借口要去準備事情離開。
臨走的時候,顧卿沒理他,沈行洲心裡有些不高興,也有些不安,但他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大步走出了暖閣。
……
等沈行洲離開了,顧卿抱着元寶飛奔進卧房,把房門關得死死的,往榻上一撲。
木蓮似乎在門外徘徊了一陣,到底什麼都沒有做地遠離了屋子,讓看起來想一個人靜靜的顧卿好好休息。
小豹貓覺得剛剛那樣沖來沖去好有意思,剛要嗷嗚叫,讓主人再來一次,就看顧卿把頭埋在被子裡、突然自閉了。
“嗷嗚嗷嗚~”小家夥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用小爪爪踩了踩顧卿的頭,見顧卿沒反應,又摸了摸他的脖子。
顧卿原本還想獨自悲傷一會兒,誰料他有幅極其敏_感的身體,立刻被小豹貓毛茸茸的小爪爪弄得脖子癢,隻能坐起來,把打擾他憂郁的小家夥抱住。
“元寶,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他回憶了一下小豹貓到侯府以來,見過枝頭幾隻小山雀、大尾巴的小松鼠、湖裡的漂亮錦鯉以及農莊上圓敦敦的小狗崽,覺得元寶小小年紀,已經算得上是閱“人”無數了。
小豹貓歪着腦袋與顧卿對視,顯然是聽不懂這個事關未來的深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