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吧——”鄧布利多狡黠地對瑟吉歐眨眨眼,“他們甯可互相諷刺,也不願意搭理我。”
“事實上,這個時間我也更喜歡獨自在黑湖散步,或者品嘗飯後甜點,而不是加班述職……”瑟吉歐歎氣,“不過克勞奇先生失蹤了,珀西也正在被調查,太多的事情積攢着等人處理。”
“噢,太辛苦了。”鄧布利多表示同情,“我隻是離開學校一周,就會有成堆的事情堆在我辦公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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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辦公室裡出來後,瑟吉歐就迎面撞上了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佩格莉塔,看到瑟吉歐出來了她才長舒一口氣。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也會被魔法部調查。”佩格拍拍胸口,解釋自己的消息來源,“……弗雷德說珀西可能為了升職給克勞奇先生下毒了,我看你也被抓了,還以為……”
“我也為了升職給克勞奇先生下毒?”瑟吉歐皮笑肉不笑,“佩格莉塔,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的形象嗎?”
“隻這樣想了一秒鐘……就……好吧,十秒鐘!”佩格在瑟吉歐的目光下逐漸理不直氣不壯。
“放心吧,如果是我做的話,都輪不到鄧布利多教授來找我,我們的父親就會把我扭送到阿茲卡班門口,随便拉個攝魂怪讓它們了結我。”瑟吉歐抱着胳膊,不鹹不淡地說,“一個孽子,多麼讓家族蒙羞的事情啊——雖然我覺得我們家名聲本來就一般般,哪來的榮譽?”
“不會的,不會有這樣殘忍的父親的。”佩格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麼不會,失蹤的克勞奇先生就是這樣一名父親。因為小巴蒂·克勞奇當了食死徒,他為了自己的前途,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進了阿茲卡班。不過他所做的沒什麼錯,理應如此,犯錯就應該受懲罰。對吧,佩格,規則就是這樣……”與在校長室面對鄧布利多教授時說的不同,瑟吉歐·沙菲克冷淡殘酷地說出這番話,像試圖說服自己。
佩格突然打斷了他:“不,你要是蹲大牢的話……”
“哦?來給我送飯?”他笑了笑,“那盡量不要親自下廚,全是甜品我怕得蛀牙,被監禁了可不能用魔法。”
“……我要闖進去把你救出來。”佩格莉塔擡起頭說,“我不會讓他們關住你的,也不會讓攝魂怪帶走你。”
“即便我十惡不赦?”他停下腳步。
“即使你十惡不赦……”佩格莉塔輕聲說,“那我……我和你有相同的罪名。”
多麼漂亮的,清澈的晴空一樣藍的眼睛。就像名為佩格莉塔的小嬰兒誕生後,嚴厲的父親竟然無師自通地懂得了愛,散漫飄蕩的母親笑容中也終于有了真切的幸福,沙菲克莊園也不再死氣沉沉,像死寂的鐵牢獄……一切都改變了,一切悲慘的、不幸的過往都被翻篇,所有人都選擇性地遺忘那黑暗的日子。那時,瑟吉歐踮起腳從母親手中接過妹妹,他所注視的,那仿佛從未見過邪惡與黑暗,澄澈天真的目光。她什麼也不會說,她什麼錯也沒有。她赤/裸地來,空無一物,孱弱,輕薄,像羽毛、風、棉花與雲朵,他心中想,要多麼邪惡的人才會舍得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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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簡單的魔力暴動,而是非常高深、邪惡的黑魔法,遠不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能研究出來的……他應該還有幫手。
為什麼?他不是一向很在意自己妹妹?而且在校成績很好,品學兼優。
都是斯萊特林了。那裡出現黑巫師再正常不過了。而且他的父母對妹妹可對他好多了,據說他的父親本就不太喜歡他?因為他長得更像媽媽那邊的人。
就這樣讓他坐在這裡嗎?
他被他爸爸帶過來的。部長還沒有說怎麼處理——還是不要惹麻煩上身吧。
嘈雜的竊竊私語,讓人不适的窺探的目光,像針尖一樣紮在一名16歲的年輕人身上,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一小塊告示闆,許多雜亂的信息,執勤表,任務負責人,陌生的名字在他冰藍的眼睛間穿梭。他的耳力很好,所以那些話都能聽清,也許他應該辯解——他沒有嫉妒佩格,這一切隻是因為他被一個謊稱為家庭教師的黑巫師給騙了。但他懶得多說一個字,也沒有推脫自己的罪責,即便他被父親丢在了這裡,他看上去也沒太多怨言。
從佩格出生起,他就敏銳地發現了妹妹的不同尋常。花園裡的花仿佛認識她一般,總向着她綻放。偶爾她會躲在花叢裡用鏟子把土層翻來翻去,拎出在裡面睡覺的蛇,她會把蛇藏進被子裡,同它們說悄悄話,有時看到蛇又被它們吓得一跳,仿佛不記得他們親密的時刻了。他假裝沒有看到,也并沒有去阻止與糾正。可後來,總有災厄跟随着她……瑟吉歐明顯感覺到與同齡人相比,佩格記憶力更差,學習更困難,有時她睡着了就極難從睡夢中喚醒,更多的時候,她無法分清楚幻想與現實。
仿佛一隻巨大的幽靈,名為命運的幽靈正緊随着佩格莉塔——他的妹妹,它的手抓握着一把鐮刀,時刻準備将她帶走。如此殘酷……不公平的未來……
可除了他沒人覺得佩格莉塔有問題,一切就像他為了謀奪關注而捏造出來的無稽之談,他們的父親隻相信切實的,能夠觸摸的證據,連聖芒戈的醫師都斷定佩格莉塔是個身強力壯的小姑娘……他隻能暗地查閱書籍,哪怕隻是偏門的訊息,他也會為此偷偷闖入禁書區,甚至他撿起一些零碎的疑窦、敏覺,愚昧、無望地将它們投入茶葉底,在水晶球種水霧升起時,冰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它:你準備為她安排怎樣的命運?你準備在何時将她帶走?
直到那名油腔滑調的家庭教師出現了,證實了他的懷疑——佩格莉塔的靈魂并不完整,有人奪走了她的一部分,未來也會繼續來取回自己所錨定的這具軀殼。維吉爾說自己是一名黑魔法大師,甚至曾師從神秘人,他向來喜歡誇大其詞,可總要比虛幻的占蔔更凝實……這是年輕的瑟吉歐所犯的第一個錯誤,他太急切、太輕率地向這個騙子托付了信任。
很多事情他都一知半解,隻能按照維吉爾說的做。但他無法相信維吉爾,他去書中比對,自己私下嘗試,可書中所說的太隐晦,經常會出岔子……這是他所犯的第二個錯誤……他以為家裡才是安全的,沒想到佩格躲在櫃子裡……
太多的血流出來了,最初隻是額頭上很小的傷口,但是很快,傷口以完全意想不到的速度開始撕裂,房間都開始震動。在短暫的失明後,他的眼前全都是血,佩格就躺在血泊之中,蜷縮着,太輕了,那不是九歲的小孩,像是退化成一個小小的嬰兒。他抱起她,呼喚她的名字——但沒有反應,連呼吸幾乎都沒有了……或許是完全沒有了。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往聖芒戈,可情況依然非常危險,醫師未曾見過這樣複雜、多重的黑魔法詛咒。
他當即到翻倒巷去找維吉爾,可這個罪魁禍首已經逃之夭夭。他隻等到了追來的夏佐·沙菲克,他沒有回答瑟吉歐詢問的佩格情況如何,他隻是對瑟吉歐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從這裡逃走,我就當你沒有出生過。
在他出生之後,他的母親就開始帶着他颠沛流離,他們幼時就未曾見過,直到他回來,夏佐發現自己的兒子長得更像是曾經羞辱過他的,克拉利瑟家族那邊的人。再後來……瓊納斯·沙菲克身死,家族落魄,黑魔法讓他們幾乎家破人亡。夏佐明令禁止任何人再接觸,而瑟吉歐卻依然被這邪惡的魔法所誘惑,釀成難以接受的慘痛後果。他就像魔鬼一樣,隻要存在就會傷害身邊的每個家人。隻是他感受到這一切……所以極力把一切都做得妥帖完美……是的,一個品學兼優、愛護妹妹,連社交都遊刃有餘的孩子,夏佐無法置喙,無法表達不滿,無法發揮作用,隻能将這父親的權威藏在心中。
如果克勞奇上任了,你一定也會進阿茲卡班。夏佐把他帶到了阿茲卡班……和他講了巴蒂·克勞奇的事情,即便他們并不對付,可他願意把這個老冤家搬出來恐吓自己的孩子,他希望得到順從和恐懼,還有求饒,假如瑟吉歐願意懇求他,也許他的确會想起所謂的血緣之情,寬容地證明自己與巴蒂·克勞奇的不同。
也許在某些可能性中,瑟吉歐為了在翻倒巷找到了維吉爾的下落,即便被父親威逼,他也一定會先退讓一步,讓自己逃走,先把維吉爾抓到。又或者在這期間……他的确堕落成了一名黑巫師,再也無法回到太陽下。可至少在現在,瑟吉歐他看向在他記憶中一直冷酷、威嚴的父親,平靜得不像他才是犯錯的那個: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從未出生?如果我逃走了,這不就如願了嗎?
他做好了所有準備,如果佩格莉塔死掉,他絕不像小巴蒂一樣……留存着對父親的渴望和幻想被抓走……他要逃走,他應該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可他又想,其實罪魁禍首本就是他自己,他隻是希望自己能在這個過程中贖罪,而不是徒勞地等死。可最糟糕的一切從未發生,克拉利瑟懇求夏佐,把瑟吉歐帶了回去,而佩格莉塔也從幾乎毫無生命體征到兩個月後蘇醒,沒有任何悲劇發生,也沒有人因此付出殘酷的代價,他們又過上了平穩的生活。
但瑟吉歐仍舊覺得……那隻巨大的幽靈仍盤旋着,就在這名為平穩的生活上空。
“所以我昏迷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啊?”
“我在想……太好了,以後佩格莉塔所有的蛋糕都是我和莎拉的了,她一口都吃不到了。”
“喂!好歹給我留一口啊!”
“那就答應我,遠離危險,不要再睡這麼久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