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離。”

嬌嬌兒的一句話如一道驚雷劈向宋家人，衆人齊齊愣在原地。

宋母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捏着眉心歎了口氣：“嬌嬌兒，你别鬧了。”

嬌嬌兒和顧沐澤已經成親三年有餘，肚子一直沒動靜，若不是臨江城沒有無子休妻的前例，宋母都要擔心死嬌嬌兒的未來了。

畢竟顧家是臨江城首富，家财萬貫，要不是當初顧家三少顧沐澤在祠堂跪求三天三夜，嬌嬌兒未必能進顧家門。

這樣好的福氣她還不珍惜，時不時就要回娘家哭，今日更是離譜，竟說出和離這樣的話來，越來越不成體統了。

“我沒有鬧。”嬌嬌兒難得的冷靜，“我要和離。”

她再一次重申自己的需求。

宋母問：“那你說，這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和離？是姑爺在外頭有女人了？還是他家裡人對你不好？”

嬌嬌兒别過頭不說話。

這等于是默認了宋母的猜想，宋母立刻勸慰：“就算是外頭有女人了，你也忍忍，畢竟人家家裡也有香火要傳承，隻要他還待你好，你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等外頭的女人生了孩子，你就把孩子抱回來，對外說是你生的，顧家也不能不要臉面，娶個小的回去，她上不了台面的。”

嬌嬌兒冷着臉搖頭。不說話。

宋母不知她是否定她的主意，還是說她說的不對，有些急了，讓宋父與小弟宋春明出去，拉着嬌嬌兒到裡間，悄聲問道：“到底怎麼了？就是實在不想過了，也得給個緣由出來，這樣沒頭沒腦的，叫人摸不着頭腦啊。”

“給個緣由，娘就同意和離嗎？”

話音剛落，便淚如雨下。

嬌嬌兒如今徹底長開，在富貴人家轉了兩年，愈發珠圓玉潤，美豔動人，落淚時咬着唇，令人十分心疼。

宋母也心疼壞了，從懷裡掏出手帕給她拭淚，小心哄着，等她情緒平靜了才又問道：“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過不下去了？”

臨江城的特别規矩，和離必須要雙方父母和夫妻二人共同簽字畫押，同意和離，這樁婚姻才算徹底解除。

嬌嬌兒擡頭看着她，她知道宋母不會同意和離的，臨江城從未有過和離的情況發生，加上她要和離的理由根本說不出口。

可是她真的在顧府過不下去了，無邊無際的孤獨，無數個孤身數着燭火度過的夜晚，這些一忍就是三年，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丈夫的欺騙與背叛。

“成親三年有餘，我仍是完璧之身。”嬌嬌兒看着宋母，不肯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這話一出，一直認為嬌嬌兒有錯的宋母都有些不敢置信。

她今日一進門，腳步還沒站穩就說要和離，宋母隻當她是耍孩子脾氣。

顧沐澤對嬌嬌兒如何她是一直看在眼裡的，不說當心尖兒上的寶貝哄着，那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百依百順。

反倒是嬌嬌兒，脾氣嬌縱，性子敏感，總愛想些有的沒的，鬧了脾氣來吓一吓顧澤沐也是有的。

卻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這不可能！”宋母的第一反應便是質疑：“當初姑爺求娶你時，親家公親家母不肯答應，他愣是在祠堂前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粒米未吃，這才求來你進門。這千辛萬苦求來的姻緣，怎麼、怎麼可能三年未碰你呢？”

嬌嬌兒如何不知道自己這話對于宋母來說有多不可置信。

可偏偏這就是真的。

“随您信與不信，女兒犯不着騙您。”嬌嬌兒道。

這樁事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有多丢面子，在場的兩人一清二楚，宋母自然知道嬌嬌兒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可越是這樣她越不敢相信。

“若是……若是這三年來，他從未與你同房，那、那他娘逼你喝了三年的生子湯藥算什麼？！”宋母結結巴巴道。

她站起來來回走動，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快，腦中混亂一片。

她以為女兒嫁到顧家是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姑爺待她真心，就算婆母略苛刻了些，但出手大方，為人公平，也未怎麼欺負過嬌嬌兒。

可今日，嬌嬌兒說的話，她陡然間意識到了，嬌嬌兒的處境并不像她想象的那麼好。

顧家在别的地方或許算不上什麼，可在臨江城，說是地頭蛇也不為過。

這樣好的人家，想想也是，這樣好的門戶，哪裡是那麼好進的呢。

宋母擡頭望自己的梁，房梁高三丈，木頭是上好的香樟木。

現在住的這個院子是嬌嬌兒成親後，顧家送的三進院子，每月還有五兩銀子的月例領，也是因此，他們家現在回宋家村祭祖時都闊氣起來，昂首挺胸，叫以往看不起他們家的人都恭維奉迎。

思緒慢慢回籠，宋母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嬌嬌兒，卻見嬌嬌兒一直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淚，那眼神卻格外冷靜。

她像是被火燙了一般迅速收回目光。

她們家不過是普通的農戶，真和離了，沒了顧家這攀雲梯，這生活肯定要下一個檔次的。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這......這三年都忍過來了，我看姑爺對你也還不錯，不同房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等過兩年，你婆母催的急了，你就說自己不能生，把事兒攬過來，姑爺必定承你的情。你再抱養個同宗的孩子做養老用，豈不兩全其美？”宋母說着，卻不敢對上嬌嬌兒的眼睛。

許是這番話将自己也說服了，她的話也越發真切：“生孩子還得過鬼門關，你這不痛不癢地白得一孩子，姑爺也對你感激，就是你婆母有些微詞，她總活不過你去，熬過去了，便一切都好了。”

這話簡直不像個母親對孩子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在為着這榮華富貴做打算，全然不心疼孩子的處境。

嬌嬌兒心底已然涼透。

她今日說出這個瞞了三年的秘密，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宋母的反應，若是她心疼自己，看不得自己守活寡，哪怕有片刻願意為她着想，她也心甘情願吃下這苦來。

可偏偏，人心易冷，父母，亦不例外。

“嬌嬌兒，你......再忍忍吧......”宋母低着頭虛眼看她的表情。

嬌嬌兒将她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半響，笑了。

“好啊。”

她一妥協，宋母的愧疚心又湧了上來，“好孩子，委屈你了。”

嬌嬌兒垂下眼眸，呼吸有些紊亂，平複了一下心情，她道：“今日突然氣不過，所以有些沖動。三年都忍了，還怕再來一個三年嗎？”

見嬌嬌兒将關節想通了，宋母露出了滿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