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子裡過了兩夜,總算是到了泛月的客棧。
因為提前通知過,幫忙看店的小兔妖見他們來了,在前台指着西側的院子道:“阿月在竹林呢。”
謝松意聞言,帶着林鶴眠去了竹林。
竹林裡,偶爾吹來的風把青碧色的竹葉吹的簌簌落,泛月将店中事務盡數交給小兔妖,自己來這裡躲清閑,順便幫林鶴眠制藥解毒。
她剛沏好一壺春茶,耳畔便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循聲望去,發現來者正是謝松意與林鶴眠。
“藥可做好了?”謝松意問
“急什麼,等我喝完茶。”泛月将兩個月白色的瓷杯分别推到二人面前,道:“我這可是用剛解凍便取來的洄溪水煮的茶,你們不嘗嘗?”
林鶴眠沒碰杯子,他瞥一眼謝松意,見對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沒有皺眉後才開始喝。
泛月當場就生氣了:“怕我下毒是吧?”
林鶴眠忙搖頭:“不,我隻是在用他測試好不好喝,畢竟他挺挑剔的,測出來的效果會很好。”
泛月:“……”
“咳咳……”
謝松意一口茶被林鶴眠嗆住了,他拿出帕子擦幹淨嘴,一言難盡的問:“你是被洄溪吓大的麼?這有什麼需要試的,我是銀針?”
林鶴眠幹笑兩聲,解釋道:“師父以前經常用洄溪的水煮茶,煮的特别苦。”
那茶難喝就算了,關鍵是他還不得不喝,不喝完師父覺得浪費,自己受苦還要拉着他們幾個師兄弟一起,純屬沒苦硬吃還要拉人陪葬。
所以謝松意說他是被洄溪水吓大的倒也不假,畢竟不是誰都像他這麼倒黴,師父煮茶次次在場次次喝。
“還真是被吓大的。”泛月笑起來,“放心吧,我不是你師父,煮的茶不難喝。”
林鶴眠呷了一口,發現味道确實不錯,便點點頭。
“我看沒徹底解毒之前你們也走不成了,我這客棧後山種了不少西府海棠,這時節剛好趕上海棠花期,你們有空可以去看看。”
“山中可有空地?”謝松意問。
“多着呢,有好些地方隔了很遠才種一棵海棠樹。你問這個做什麼?”
“讓他練劍,一路上吵好幾天了。反正現在不能沾染太多瘴氣,我記得後山不受瘴氣影響,還挺合适的。”
泛月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也是。那我就不讓其他顧客去後山了,以免打擾你們。”
林鶴眠挑眉:“這樣不太好吧……”
泛月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和老闆不一樣,開店隻是玩玩,不在乎客多客少,他們大可以退錢走人。”
林鶴眠心說這真是一隻随意任性的妖,和謝松意一樣。
後山的西府海棠連片長,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粉。
謝松意坐在一棵海棠樹下看林鶴眠練劍,林鶴眠在他對面的海棠樹下,他舞劍帶風,海棠花瓣落了滿地。
在林少俠不知第幾次讓他的簪子自由飛翔後,謝松意終于受夠了,心說我來後山就是為了看你小子和我的簪子玩有來有回的遊戲是吧?
“手握不住就用靈力。”謝松意實在看不下去了,幹脆開口提醒。
他身邊放着一個紅木托盤,盤裡是一套青瓷茶具,一片海棠花瓣落在茶盞裡,透明平靜的水面輕微泛起波紋。
向來挑剔的謝公子出奇的沒把花瓣撿出來,也沒換杯子,而是直接将茶水一飲而盡。他再次将茶盞放下去的時候,那片粉色的花瓣緊緊貼在杯底。
林鶴眠經謝松意提點,将靈力注入劍柄,然後再次揮劍,奈何這種方法太耗費靈力,他隻做了一半,劍又飛了。
謝松意心說這小子估計還得練幾個時辰,剩下的得讓他自己悟。
陽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海棠花落到身上,暖意湧上來,連心情都好了很多。
謝松意心情好的時候不會計較太多,除非是那種很明顯讓他嫌棄的。
海棠花瓣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層,坐在上面并不會髒了衣服,也有些地方沒被遮住,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來。
但謝松意不管自己的占地面積有多大,有沒有地方沒被花瓣遮住,向後一躺,曲着胳膊把手背抵在額頭上就閉了眼。
他睡的很快,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徹底睡去的,這是謝松意離開通天墟後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林鶴眠會耍基本劍法時已經日薄西山,遠天和橘紅色的光線被地平線分割,一半沒入陰影一半仍有輝光。
橙紅色的落日也成了半圓,像是被鋒利的地平線削去了下半身。
林鶴眠本想喊謝松意來看,還沒喊出來,就發現謝松意睡了。
他悄悄靠近謝松意。
此時的謝松意臉上落了一片海棠花,剛好蓋住他的左眼,青色衣衫也落滿了不少花瓣,夕陽餘晖為他的臉鍍上一層柔光,本就不鋒利的五官更顯柔和。
他的手背抵在額頭上,蒼白修長的手指随意蜷着,掌心也有一朵落花。
謝松意就躺在那裡,仿佛要和滿地的花瓣融為一體。
他随意安然的模樣,不像是林鶴眠印象中那個挑剔矜貴的謝公子,倒像一位溫和随意的青衣仙人,生于天地,與天地共存。
林鶴眠呼吸一滞。
這場景,百年難得一見,他得趁機多多欣賞才是。但那朵海棠花有些礙眼,他想看謝松意的全貌,便伸出手,輕輕用兩根手指捏着花瓣一角将花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