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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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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璟,寓意光明燦爛吉祥如意,我出生時,父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表達他們對我的期望和祝福。

我本以為我也可以像這個字一樣度過我的一生,但後來發生的一切證明我太天真了。

那天變故來的太快,很多人來不及撤離便慘死在蠻人的屠刀下,其中包括我父母。

我藏在他們的屍身下,這才逃過一劫。從屍體下爬出來時,天邊殘陽似血,城内橫屍滿地。

蠻人走了,但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還會有更多地方像柳城這樣。

我開始逃跑,跑到夜幕降臨,準備一個人在城外的密林裡熬過漫漫長夜。

但我沒跑多久就遇到一隻妖,那隻妖正在喝人血,那人被咬斷氣了,脖子歪着,鮮血從脖頸處流出來。

他發現了我,我撒腿就跑,可凡人之軀哪能跑得過妖?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眼前卻劍光一閃,那隻妖便頃刻間化成灰燼。

一個修士救了我。

他一路上對我照顧有加,我問他名字他不肯告訴我,我說我想學劍術,他說他劍術不好,我可以向他朋友學。

我說好,然後他帶着我去見了他的朋友,但我沒想到他朋友會是一隻妖。

我和他初次見面,他問我怕不怕他,我說不怕,心裡想着大不了以後你敢殺我我就拉你一起死,但我的想法被看出來了,他說八面玲珑才是頂級獵人該有的模樣,我記住了。

修士走了,留我和一隻妖生活在一起。

我怕他在飯裡下毒,每次都吃很少,直到某天他說我還不夠他塞牙縫,飯裡沒毒。

我仔細想了想,若他要害我,倒也不用這麼麻煩,直接殺了我便是,反正沒人看得見,這麼一想,我開始正常吃飯了。

但他居然說我還不夠他塞牙縫,我長得很像什麼營養不良的豆芽菜麼?

又過了一個月,他開始教我識字學劍。

那年我七歲。

我小時候很皮,問題也多。

總圍着他問一堆問題,他有時笑而不答,有時會為我解釋,但更多時候是面無表情的給我講道理,像我在柳城那個學堂的授課先生。

小孩子愛玩是天性,他從不反對。我并不是每天練劍,不練的時候就在院子裡玩。

有一塊空地種了好多花,那種花從我見到的第一眼到現在都開着,花期好長好長。

我從未見過這麼奇特的花,突發奇想就要摘下來看看,但我不僅沒摘下來,還惹到了當時正在花上采蜜的蜜蜂,然後就被蟄了。

他給我上藥,我不服,撅着嘴。

他笑起來:“你和一朵花較什麼勁?”

“我隻是想看看我把它摘下來它會不會敗掉。”

“不會的。”他搖頭,“這種花叫百年春,花期有一百年,而且不到時間你把它摘下來它也會開着。”

“你喜歡這種花?”我問他。

“我母親喜歡。”

他說話時眸光閃動,我猜他一定是想他的親人了。

“我能摘一朵麼?”我又問,“我屋裡有個空瓶子,我想把花插上面。”

“這花不是人能摘的。”

“那算了。”我有些失落。

但我沒想到,那天晚上,我房間的空瓶子裡居然多了好幾朵花。

百年春的花瓣潔白如玉,月光照在上面,像是在發光,淡黃的花蕊頂端有一層細絨,手指輕輕一碰,能沾到好多鵝黃色的花粉。

那朵花一直在我房間開着,後來我搬到将軍府,把它連瓶帶花一并搬了過去。

閑暇時他會給我講好多故事,故事發生在不同的地點,每一個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有時,那個救過我的修士寄來一封信,他會給我讀信。有時他不讀,我就纏着他讓他讀,他拗不過我,隻能讀信。

他是妖,但又很細心,可他卻永遠是一副淡然的樣子,甚至很少生氣。

外面傳來蠻人又侵吞哪片土地,殺了多少人的消息時,我會替那些逝去的人感到惋惜。

我覺得他也會,畢竟那些人是無辜的,可是沒有,我沒有見過一次。

我想不明白。

一隻生活中對我一個人類處處體貼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妖,又能冷漠到哪裡去?

但他從來沒表露過什麼情緒,隻是偶爾笑笑。我曾期待他會悲傷,但是從七歲到我死去,他一次都沒有。

我覺得他不該這樣。

情感是生物共同的本能,妖與人之間不過是種類不同、壽數不同罷了,本能還是共通的。

但為什麼他會是這樣?

我試着尋找答案,可惜我并未從他身上看到過任何可以得出答案的舉動。

他永遠都是一副淡然從容無喜無悲的樣子,他不會長大,也不會老去,隻有年齡在默默增加——時間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這是我尋找答案未果後得出的結論。

我不甘心,在某個寒冷的冬夜,圍在爐邊看他撥弄炭火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麼總是一副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你以前也這樣麼?你的過去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他撥弄炭火的手微頓,搖曳的燭火散發出昏黃溫和的光,為他的側臉平添了幾分柔和。

他繼續手中的動作,對我的三連問置之不理,隻說了一句:“阿璟,我以前就這樣,現在也這樣,未來還會這樣,你不要對我會改變抱有期待。”

我很失望,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因為我想從中窺見一絲緣由,可是沒有,他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

我不信他不會變。

那年我十歲。

2.

我想讓他改變,我試着接近他,故意逗他笑,但他隻是勾起嘴角,笑的很淺,然後臉上就再無表情。

我和他說戰争,他會很客觀的評價,甚至會教我用兵之道,為我剖析戰局,但依舊面無表情。

“你能不能有點表情變化?”我急了,我說得口幹舌燥他都不會有一丁點表情。

他将倒好的熱水遞給我,問了一句:“你說大半天就是為了這個?”

“不然我來幹什麼?”

“我以為你來找我學兵法。”

我:“……”

為什麼他會覺得我是為了這個,我像什麼特别愛學習的人麼?

我黑着臉,他卻笑了:“逗你的,都說了不要對我會改變抱有期待。你也該學這些了,将來上了戰場,要用到的。”

“我都不知道你還懂這個。”我把喝空的茶盞遞給他,“你也打過仗?”

他接過茶盞,剛才還笑吟吟的臉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說:“我是一隻為戰而生的妖。”

“那你一定經常打仗。”

“沒有。”他搖頭,“我隻打過一次。”

“你這麼懂用兵之道,一定赢了。”

他呷了一口茶,點頭說:“我确實赢了。”

“首戰告捷,你的父母一定很開心。”

“嗯,他們很開心。”他依舊面無表情。

我也替他開心,但又有些替他難過:“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他們都不來看你麼?”

一句無心之言,讓他放下茶盞的手頓在半空,片刻後,他放下茶盞,撫摸我的腦袋:“我也想讓他們來看我啊……”

我的心猛的一抽,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趕忙道歉,他卻說沒關系,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我借口天太晚了想回房睡覺,他說好。

那晚我根本沒睡着,我第一次體會到心痛的感覺。

他匿于凡塵煙火這麼久,卻沒一個親人來看他。

他活了這麼久,想來已經成家立業,之前一定是兒女雙全父母安康的生活,隻不過被戰争毀了,自己也變成如今的模樣。

我替他悲傷,但我依舊像以前一樣,除了練劍,便是整日圍着他喋喋不休。

從十歲到十三歲,整整三年,我沒改變他,自己倒先變了。

我發現好像喜歡上他了,又好像但單純的依賴他,我努力确定我對他的感情是親情還是什麼别的感情。

我想讓他一直陪着我,但以師徒關系也能陪着我,為何非得是以夫妻的關系呢?

直到十三歲那年開春,河邊的柳樹抽出新芽時,我看到一對老夫妻有說有笑的坐在樹下,我确定了,我喜歡他。

我不想以師徒的方式和他在一起,我想讓他做我的妻,我要的是夫妻白首不相離,而不是師徒之間那種僅限于傳道授業的陪伴。

可我為什麼會喜歡他?

我想知道答案。

那年春天特别暖和,燕子早早銜來軟泥築巢,我們住的地方也有燕子窩,可惜一場風雨讓燕子窩掉了下來。

雨過天晴,我想讓他帶我去釣魚,出了門,我還未開口,就見他用妖力将燕子窩重新放了回去。

窩裡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乳燕羽翼未豐,張着嘴要吃的,他剛把窩放回去,燕媽媽就飛回來了。

乳燕不再吵鬧,安靜的等燕媽媽投喂。

我忽然明白我為什麼會喜歡他了。

他向來細膩,會在我吃完藥給我一塊糖;看到我練劍受傷會把藥送到我房間;會在我圍着他喋喋不休時為我倒水潤喉。

他曾問過我的生日,我隻是随口說了一句,他卻記得很清楚。

我從來不會主動讓他給我過生日,我覺得沒必要,而且會麻煩他,但他總會在我生日那天為我煮一碗面。

他會做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并閉口不提,或許是他覺得這沒什麼可說的。

我習慣了他做這些事,也喜歡他在這些小事上的體貼。

他内心其實很溫柔,隻是經曆的多了,所以對什麼都淡然無波了。

我喜歡這樣的他,但我不能告訴他。

他一定會說他是妖,而且他這種性格的人也不少,我沒必要吊死在他這一棵樹上,可以去找一個人。

可我為什麼要找别人?

我首先喜歡他,其次是他這種性格,最後才是他這種性格的妖。

他永遠在第一位。

人有很多,妖也有很多,但他隻有一個。

所以我沒告訴他。

我把這件事藏了很久,久到後來我忘了已經過去多少個月圓月缺,我才敢告訴他。

那年我十三歲,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也正是那一年,少時心動,此後便是一生。

直到我死,我都覺得自己很幸運。

這世間愛而不得的人多了去,婚前恩愛婚後雞飛狗跳的也不在少數。

我很幸運,我不僅得到了所愛,婚後甚至沒有過任何争執。我們的生活很平淡,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日子。

3.

轉眼又是一年,我十四歲了。

那日我正在屋裡練字,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姑娘遞給他一封信。

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極了當年救我的修士,我猜這姑娘應該是他的同門師妹。

她似乎很悲傷,應該是出了什麼事。等那姑娘走了,我去找他,想問他發生了什麼,不料剛進門就看到他正要把手伸進火堆裡。

我趕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幾乎是吼出來的:“你瘋了?”

他擡頭,掃了我一眼便抽回手,說:“這火傷不了我。”

是了,我差點忘了他是妖,又怎會被普通的凡火傷到。

但我依舊皺着眉,我還是怕他受傷。

他沒再看我,将目光落到火堆裡,等火舌吞沒最後的紙張後,收起桌上尚未雕完的扇墜就要走。

“罷了,人走茶涼,留個物什倒會給自己徒增悲傷,随他去了更好。”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我明白,救我的修士死了,緊随其後的,是一種漫無邊際的悲哀和感傷。

他與那個修士相識一場,如今朋友離世,他居然沒有一絲悲傷。

我害怕,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有别樣的情感。

我喜歡他,但我沒有告訴他。

我希望若是将來我死了,我喜歡的人願意為我哭一場,他會悲傷,而不是像現在這麼司空見慣,說什麼人走茶涼,然後将我的遺物毫無保留的毀掉,說随我去了更好。

我真的好害怕。

我問他:“如果我也死了,你也會這樣想麼?”

他被我的話絆住腳步,我一錯不錯地盯着他,期待他會有不一樣的回答,可是依舊沒有,在這種事情上,他從來都隻會讓我失望。

他和我說:“阿璟,人固有一死,我見多了。”

我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見多了,也習慣了,所以不會悲傷,離别對他而言從來都是像一日三餐那樣常見的事,悲傷對他而言是一種奢侈。

我沒再說話,悶聲走了。

後來我想開了,我為什麼要強求他這樣呢?

明明像現在這樣能以師徒關系相處,不把我那個荒唐的想法暴露就已經很好了。

那次的冷戰沒持續多久,我們又恢複到了以前的狀态。

十八歲那年我應征入伍,憑借一手劍術屢立奇功。

蠻人的屍體堆積成山,流淌的鮮血蜿蜒成河,我冷眼看着那些早已失去生機的身體,突然明白,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像我父母期待的那樣了。

我從來不是一個該活在光明中的人,我是一隻從黑不見底的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我要把那些畜生都拽進地獄,然後把屬于衍國的土地拿回來。

我回去時是次年春夏之交,因大将軍的舉薦,陛下直接破例等我做了骠騎将軍。朝中很多人不同意,但大将軍據理力争,他們也隻能就此作罷。

我知道大将軍何意,他期待我能成一番大事,他曾同我說過,我是一個天生的殺神,總有一天會超越他在陛下眼中的地位。

若有一天陛下要封我做大将軍,他會毫不猶豫的讓位。

但樹大招風,我不過十八歲,如此年紀便已是大将軍之下的存在,有些人即便表面同意背地裡也會暗中為難我。

大将軍替我擋了很多發難者,陛下也和大将軍一起力排衆議。

陛下最小的皇子如今年紀也有二十五六,我這年紀都能做他孫子了,硬是憑軍功讓他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年少有為。

這話是他私下和我說的,陛下私下裡比朝堂上更平易近人。

我覺得陛下被人誇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和皇後娘娘向來是把我當孩子對待的,寵溺卻又寄予厚望。

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期待,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失望,也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

有國君如此,我又有什麼理由不拼盡全力為之一戰?

回家那天下了雨,我沒換衣服,穿着盔甲就跑進他的屋子想給他一個驚喜,他卻被我開門帶進來的風吹得咳嗽。

我忙關了門,想走進他卻又怕他被铠甲的寒氣影響到。

他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衣服扔給我,說不是什麼大事,讓我趕快去換衣服。

我沒動,他說我再不動就會被铠甲的寒氣凍死,我忙去換衣服。

第二日陛下派他身邊的公公送來的賜封的聖旨陛下賞了很多東西,還有一座宅子。

公公邀請我們住進去,還說今晚有接風宴,他卻說他還有事要處理,先不去将軍府了。

他不去我也不去,連接風宴也推了,我想陪着他,不想去什麼接風宴。

公公笑着說不去便不去了,他知道陛下對我的态度,也就由着我,還說宅子留着,我們想什麼時候住過去都可以。

4.

我不知道他要處理什麼事,心生好奇,某天見他追着一縷黑氣出了門,便偷偷跟了過去。

我跟到一條巷子外,聽到他和一隻妖在談話。

“我們是同類,你居然為了人類殺我?”

那隻妖撕心裂肺的吼着,燃起的火光說明他正在被灼燒。

“這不是你殘害無辜的借口。”

“我殘害無辜?”那隻妖笑起來,“妖都會受月食影響,若非為了迅速恢複,我才不稀罕喝人血。你用天火殺我,自己也别想好過!”

火光閃了一下,那隻妖再無聲息。

我想到昨天他咳嗽的場景,突然明白了。

他也受到月食的影響,而且最近還在除妖,想來一定是比其他妖更虛弱的。

我走過去,剛巧碰到他轉身。

我們對上目光,我看到他身後的虛影,連呼吸都變慢了。

一隻半透明的狐妖張開九尾,毛發雪白,皎潔似月。每條尾巴的頂端都燃着一簇火苗,眉心是一簇像花一樣将燃未燃的火苗。

虛影閉着眼,我能感受到,那雙狹長的眸子一旦張開,就會有火焰吞噬一切。

九尾天狐。

我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父親在世時曾提起過,世間有一種名為九尾天狐的妖,他們的真身姿容勝雪,原形和普通狐狸别無二緻,能掌控一種名為天火的火焰。

妖的真身是魂魄法相,原形則是成妖之前的本體。

我第一次見妖物真身,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驚豔的真身。

“阿璟?”

他的聲音将我喚回神,我一愣,蓦地想起來他說有事要處理,便問:“你不同意搬過去,就是因為這個?”

他歎氣:“我總不能看着他們為了恢複妖力去殘害無辜。”

他似乎很虛弱,我蹙起眉,說:“你也是妖,也會受到影響。”

他繞過我,轉身離開,沒有看我一眼。

“我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沒再說話,跟着他進了他的卧房。

我站在外面問他:“受到影響,必須喝人血才能恢複麼?”

他把我請進屋子,說:“倒也不用非得這樣,隻是喝了能恢複的快一些。”

我問他受到的影響嚴重麼,他一邊斟茶一邊說不嚴重,還有比他更嚴重的。

我登時火了。

他已經這麼虛弱了,居然還說不嚴重。我真是搞不懂他是在仗着我不了解妖欺騙我還是單純覺得嚴重了也沒必要告訴我,所以才說不嚴重。

“你連一陣風都扛不住,這叫不嚴重?”

“我說了,我沒事。”他将茶遞給我,我沒接,咬破舌尖吻了過去。

他被我的舉動震驚,忙推開我,放下茶盞,說他累了,需要休息。

我沒走,他用自己的身體威脅我,我隻好離開。

我真的生氣了,但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告訴他我對他的心思。

我一連幾天都沒同他說話,獨自生着悶氣,又為自己的沖動有些懊惱。

直到某天我幫他把菜端上桌的時候,他說想回那個宅子,畢竟是我用命換來的,不能晾在一旁不管。

我覺得可笑,如果沒有解決他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會過去,他陪我去了,就會一直住在那裡麼?

他說他是妖,還是我師父。

我說隻要我喜歡,這些都不重要。

他問我對他動情的原因,我騙他說沒有原因。

我不會和他說的,我了解他,他不會接受那個理由,甚至會勸我放棄。

他卻說希望我搞清楚動情的原因,否則我們還是以師徒關系繼續相處好。

我很清楚,但我不能告訴他,況且,即便我告訴他,他也不會接受我的愛。

“這話說得和你知道了就會同意一樣。”

我坐下吃飯,順帶噎了他一句。他微頓,說明天就搬過去,讓我向陛下請示。

我問他會不會和我一直住在那裡,他說會,我放心多了。

我特意在将軍府為他空出一塊地方種花,他種了很多百年春。

他沒有定時起床吃飯的習慣,我小時候起床做了早飯就回去補覺了。

後來我會自己做飯,就沒讓他再起來,他幹脆負責午飯和晚飯。

我回來不到一個月又上了戰場,臨行前吩咐管家府中事務都交由他打理,我相信他會處理好。

班師回朝的路上途徑赤野峽,我想起他說過赤野峽的石頭灌注妖力會開花,想着他應該會感興趣,便趁軍隊休息時挑石頭。

“怎麼突然玩起石頭了?”大将軍走到我身邊,看我撿石頭。

“童心未泯。”我随口胡謅。

大将軍卻笑起來:“我還以為是想送人呢。”

我笑而不答,繼續撿我的石頭,大将軍笑着拍了我幾下,走了。

我撿了好多石頭,終于挑出兩塊能看的,這地方的石頭真是各有各的醜,我心想。

我回将軍府時是一個夏日的午後,管家他們很開心的迎接我,卻獨不見他。管家說他在房裡抄經書,我便換了一件衣服去他房中。

我推開門,他擡頭,身子微側,想去一旁拿衣服給我換,卻在看到我的衣服後又坐了回去,繼續抄經書。

我走過去,将石頭放在一旁,問他在抄什麼,他根本不在意我的石頭,說他在抄佛經。

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不開心,便使壞,對他說我想娶他。

這話雖然是在逗他,但我是真心的。

他被吓得手抖,字寫歪了,我笑起來,幫他換了一張紙。

他有些生氣,問我是不是故意的,我騙他說不是。

他很無奈的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他,我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讓他也喜歡我,試試就好,我想看他動情是什麼樣子。

我不再寄希望于他會感到悲傷,我想看他動情。我覺得他能夠動情就已經很好了,即便不動情,能接受我的愛也很好,至少我真的可以娶他。

他答應了。

5.

我會帶他去遊玩,去逛城裡的作坊和小攤,去城外踏青觀景。

逛完回來,他累了,就坐在屋裡看書,我坐在一旁看着他,抑或是看他雕扇墜,他雕扇墜時很專注,一絲不苟。

我帶他去過很多地方,最開始他隻是聽從我的安排,後來會讓我帶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從最初的抗拒變為接受,開始由着我抱他摟他甚至親他。

他變了,我明白。

但他依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好像又沒變。

再後來,我要收複柳城。

臨行前一晚,我去他的房間找他,卻看到他在院裡挑燈賞螢。外面冷,我拿了一件披肩給他披上,告訴他說:“下次回來,我想讓陛下賜婚。”

他轉移話題,問我為什麼不好好休息。

我說他轉移話題的技術差,他說你知道我不會回答這種問題。

我的确知道,但我隻是想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他說他不在意這種事,不需要心理準備,我以為他不同意嫁給我,他卻說沒有。

他同意了。

我太過激動,捧着他的臉吻了上去。

我真的好想現在就讓他屬于我,但他不會同意的,所以我隻能忍。

他沒有拒絕接受我的愛,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收複柳城的戰役打的很順利,軍隊剛好可以年前返鄉。

我和大将軍帶兵返回,雖然赢了,可我心裡總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對的。

行至黑匣關,我們遇到了蠻人軍隊的埋伏。這是衍國境内的關卡,蠻人根本不可能進來,而且也不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所以,一定是有内鬼。

但我沒時間去找内鬼了,他們從山坡上推下好多塊圓形巨石,巨石壓死了好多人,我們又被堵死,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烏泱泱的人群洪流般從山坡奔下來,我們人數驟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大将軍見勢不妙,拔劍擋在我身前。

“阿璟,你走!”

我不肯,和他一起上:“要走一起走!”

“你逞什麼強!”大将軍急了,他踢開被劍刃刺穿的蠻人,轉頭看向我,“你活下去,今日之仇來日再報,走啊!”

劍刃碰撞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回響,我握緊手中的劍,不肯退讓一步。

“阿璟,你在固執什麼!”

大将軍又催我,我一劍割開面前蠻人士兵的喉嚨,鮮血飛濺。

我們馬上就出關了,我若逃跑,蠻人不會追過來的,可我為什麼要跑?

我不僅不跑,還要把敵人殺的片甲不留,動了我的士兵,誰都别想活命!

“我不會走。”我可以确定我說這話時很冷靜,我沒有生氣,隻是想讓所有敵人都付出代價,“他們也别想有一個人活着離開。”

大将軍看了我一眼,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看一個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這種眼神在我後來上書陛下将顧永和淩遲三萬刀時,陛下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都把我當小孩子,此時卻發現自己看不懂我了。

我才十九歲,對他們而言确實是小孩。但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孩子,沒他們想的那麼天真善良。

如今,隻不過是暴露本性。

大将軍突然笑起來。

“來,大不了今天一起死!”

我的手酸了,換了一隻手握劍,蠻人并沒帶多少士兵,我們的人絕大部分都是被巨石壓死的。

一番交戰下來,敵我雙方人數差距極大。

我沒時間再去回大将軍的話,我身邊的士兵接連倒下,今天在場的蠻人,誰都别想走!

大将軍說得對,我是個天生的殺神,明明他們都死了,我卻還能不知彼倦的戰鬥。

太陽西斜時,我終于殺掉了最後一個人。我回過頭,步履蹒跚地把大将軍的劍拿起來,他生前最愛這把劍了,我要帶回去。

那把劍被扔在地上,劍刃淌着血,沒染血的地方映出我猩紅的眸子,那雙眼睛,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我想轉身,卻腳下一軟,再也沒力站起來。好在我手快,以劍撐地才沒倒下。

我半跪在地的那一瞬,身上的傷口突然好疼。它們在撕咬我的每一寸血肉。痛感從經脈傳到五髒六腑。

我擡眸,卻看到天邊的殘陽。

好像有人用血在遠天與地平線的交界處抹了一把,地上的屍體堆積如山,我仿佛又回到了七歲那年的柳城。

我大抵是要死了,我想。

可我不想死,我還沒有把剩下的國土都收回來;我要為我的将士報仇;還有人在等我回去娶他……

我不想死,我努力掙紮,卻怎麼也站不起來,雙眼逐漸也失神。

我,好像真的活不成了。

視野模糊之際,遠處卻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他越過地上的屍體朝我走來。

我回過神,啞然失笑,覺得這是幻覺,他從不過問戰事,即便懂兵法,也不會想到我會出事。

這是黑匣關,衍國境内的土地,誰能想到我們會在自己的國土上被自己人出賣。

一定是老天爺知道我要死了,怕我死的太痛苦,要給我造一場夢。

但事實證明我想錯了,這不是夢。

他走到我跟前,我看到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帶着一絲心疼。

他想扶我起來,可我根本沒力氣站起來,我回不去了,我抓着他的手,要他替我報仇。

他說他不會讓我死。

我一愣,随後,我看到巨大的九尾虛影出現在他身後,火燒般的雲霞和半透明的虛影交疊在一起,漂亮極了。

他的手在身後一劃,我看到他蹙起眉頭,緊接着一條尾巴便被他握在手心。

我怔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我才發現,他也是個瘋到極緻的人——和我一樣。

我笑起來,擡起手撫摸着他的臉,問他:“疼麼?”

他說不疼。

他怎麼會不疼,他明明皺眉了,他一定很疼,他在騙我。

他對我說:“這個仇,你自己報。你活下去,我嫁給你。”

他的聲音很輕,一定是因為自斷一尾所以身子太虛弱了。

“好。”

我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他将妖力以妖氣的形式注入我體内,我實在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6.

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地晚上。

我剛穿好衣服,他就推門進來,見我醒了,就去讓廚房煮粥,我拉住他,說我不餓,然後摟住他,問他疼不疼,他依舊說不疼。

剛巧管家推門進來為我換藥。

管家是一個思想比較古闆的人,看到我們摟在一起,愣了一瞬,那一瞬我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倒塌了。

然後,管家放下藥和繃帶麻溜跑了。

我猜管家可能是被吓到了。

他伸出手,想叫住管家,但管家早跑沒影了。我問他是不是一直是管家給我上藥,他說是,我笑起來,說要讓他幫我上藥。

他不肯,想去叫人,我用力箍着他,他掙不開,自然沒法去。

我問他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他問我什麼話,我說:“我活下去,你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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