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華風猛地嘔出大口血。孟紅雨忙扶住他,他以劍支地,一手捂住胸口,渾身痙攣。孟紅雨心中一震,難道是秋水毒發作了?
黑衣水匪笑了一聲:“可惜了,這招畫龍沒練到家。”
孟華風疼得說不出話來。孟紅雨握着孟華風持劍的手,問道:“你是什麼人?”
“江東有明月莊,其他地方就不能有個什麼驕陽莊麼?”黑衣水匪蹲下來,他受那一擊帶了傷,動作有點遲緩,但氣息還算平穩。他語氣憐憫:“你們知道明月莊是怎麼被滅的麼?”
孟紅雨直視着他:“你又如何能知道?”
黑衣水匪又笑了,道:“赫赫有名的江湖門派被連根拔起,隻能是招惹了朝堂。”
“你指誰?”
“叛軍連破數城,勢如破竹,哪裡來的銀兩糧草?”黑衣水匪看着她,倒是頗有耐心,“比如淮南刺史劉偀,看着毫不起眼,卻是個懂耕種屯糧草的人才。”
孟紅雨心中一驚。七年前她正是與師兄去淮南調查密信,雖不是劉偀發出的,但在他的地界,怕與他也脫不了幹系。
黑衣水匪站起身來,說道:“我答了你諸多,可是滿意了?那便走吧,今天我在這兒留的時間夠多了。”
孟紅雨瞪着他。此時雨已下大了,黑衣水匪背過身去,向不遠處大船打了個手勢,衆水匪收了刀劍。驟然間孟紅雨奪劍暴起,黑衣水匪聞聲轉身,隻見鋒利劍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面門而來!
他冷笑一聲,長刀出鞘,卻未想到孟紅雨劍勢迅疾,分毫不退,大有同歸于盡之心,但見冷光一閃,他的左眼便錐心刺骨地痛起來。
“師兄?”孟紅雨聲音微顫,孟華風的右肩被黑衣水匪的長刀捅了個對穿。
黑衣水匪被孟紅雨持截雲劍刺中左眼,他痛得流下血淚,卻仍是笑道:“姑娘原是會武功的。”
孟紅雨手中截雲劍未撤,冷聲道:“既是畫龍,怎能不點睛?”
黑衣水匪大笑道:“趁我鳴金回巢、雨聲漸驟之際拔劍而起,賭我因這半分松懈、雨聲幹擾下慢你的須臾片刻,姑娘有勇有謀,在下佩服。”
“放我們離開。”
“姑娘便這樣有勝算?”黑衣水匪聲音仍是穩的,“姑娘那一擊可謂人劍合一,借雨畫龍之勢看着竟比你師兄娴熟,隻是你内力全失,你師兄又替你挨了我那一刀,你制得住我一時,又能撐多久呢?”
截雲劍半寸未退。孟紅雨拔劍而起那一刻,手上觸感竟百般熟悉,仿佛那劍是她自己的。師兄曾授她劍法,這招畫龍便是師兄教的,但師兄與截雲劍形影不離,她也從未借用過師兄的佩劍,這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她心下疑慮,但此時形勢緊迫來不及多想,她面色不改道:“閣下既知我用劍純熟,就算失了内力,但攻勢不減。閣下一隻眼睛現在我劍下,如若我奮力疾刺,隻需一瞬便可将頭顱捅穿。閣下飽讀詩書,想必知道這截雲劍因何得名截雲,便也能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黑衣水匪抹了抹臉上流下的鮮血,輕笑了一聲。他長刀一撤,孟華風一個踉跄,大片鮮血自肩上湧出來,雨下得密了,甲闆上流的皆是紅豔豔的水。孟紅雨仍崩得緊緊的,有雨水流進她的雙眼,她都不曾動過。
“把船駛到對岸去。”黑衣水匪吩咐手下。
孟華風半個身子靠在孟紅雨身上,不再言語,她聽得孟華風喘息聲漸重,心覺不妙。他們三人僵持在船頭,黑衣水匪雖是妥協了,但雨幕下依然箭弩拔張,落雨打在江面上,混着江水波濤,此刻聽着響得震耳欲聾。
到了對岸,孟紅雨扶着孟華風緩慢地下船,右手長劍仍刺在黑衣水匪眼裡,黑衣水匪半邊臉都是血水,他這隻眼睛多半是廢了,人卻仍是調笑道:“姑娘當真不考慮嫁給我?”
“你做夢。”孟華風話音剛落,人便攜着孟紅雨躍上枝頭,枝葉上水聲四起,隻見二人已沒了蹤影。
黑衣水匪連點身上幾處大穴止血,冷笑一聲,道:“傷重如此還敢全力用輕功,明月莊果然都是些不惜命的人。”
有水匪部衆欲追上前去,黑衣水匪一揮手,道:“暴雨降至,不必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