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後,溫知問奶奶這事,奶奶不當回事說是啊。
半晌說但他們接你不好嗎,下雨天奶奶不敢出門,請其他大人又是個人情,請小孩我想你們小孩認識一起玩。
奶奶給她搓搓水下的年輕的腳。
溫知忍了兩秒,自己彎腰搓。
奶奶說:“他們兩個也是可憐人。”
陳陸年爸爸以前去澳門賭錢,家裡本來就沒錢,一下輸了一百五十多萬,碰過□□,□□那邊不把他當個東西的說剁掉他手指沒剁,讓他回家湊錢湊不到就剁了,他爸膽小怕事,當晚就從十層樓上跳下去了。他陳陸年那麼小都不知道看沒看過……他媽還在,他奶奶還在,被人追着屁股後面要錢,賣了房子逃到這,就在我們樓下旁邊這家待着,我們鄰居就是他。
把溫知眼睛說的越來越大。
奶奶笑了,慈祥的她爸像她的臉上的眼周皺紋密布,“你還不知道是吧?”
蔣明比他家就要好一點,也是爸爸媽媽賭錢狂輸錢,他媽,不知道溫知記不記得了,昨天她第一次過來時老遠聽到一個尖嗓門,不知道喊什麼,不清楚她往沒往旁邊瞟的一個拿掃把絲的女人就是蔣明她媽。以前狂打牌賭錢,不知道輸多少錢了,她老公也賭,把他家都快輸完了。
現在蔣明他爸出去打工不知道賭不賭錢了,他媽說再也不賭了。
他家就在我們後面一條湖的對面,那個好多戶人家的地方。
奶奶說:“所以你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難,好命有時是輪不到你,但差的還有。奶奶現在希望就是不拖你們後腿,好好的養活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還活着的時候。”
她扶着膝蓋,笑笑地往後微微晃:“看你爸給你買輛好車子到處兜風。”
過年。
溫知爸爸溫家昌回來了。
溫知肅着一張臉,直到他爸拖着還清他爸得癌時那幾十萬債務的疲憊身軀,臘月二十九拎着大包小包,努力裝洋氣但克制不住劣質小皮衣下樸素老實的臉,仍忍不住哭了。
溫知過去幫忙。
他笑笑地第一問:“你過年給你媽發消息了嗎?”
溫知腦筋一錯,倔強般回他:我在那待了十幾年,我知道我在幹什麼。
大年三十的白天溫知沒事幹,在樓下蹲着逗他們幾家人養的二十幾個雞,還活潑亂跳的吃着雞食。三十的早上天氣涼,零下一兩度,她穿着奶奶給她買的鎮上的大紅色新衣服,從裡到外不是她的品味,她早上心情其實也沒那麼美好。
跟爸爸奶奶三個人吃熱氣騰騰的早飯:餃子。
溫知活了十五年才發現自己喜歡吃餃子,她爸給她弄點蒜蔥放裝醋的小碗裡,奶奶才知道什麼叫蘸料。
拍着掌難得的一早上都在笑。
九十點就弄午飯。
溫知想插手但不給幹,爸說她想幹事可以去學習。
過年也要學習。
溫家昌問:“你成績好嗎?”
溫知閉嘴了去學習。
她奶說可以找樓下鄰居陳陸年要書。
溫知一根筋軸的好幾天不理解他都要自己家錢了,為什麼還要那麼客氣在村口蹲一個多小時請他們回來吃飯的理由找到了。
奶說陳陸年不錯,以後你去學校他多少可以照顧你,這周圍說是孩子多,跟你同齡上高一的也就陳陸年和蔣明。
于是溫知這天白天就跟他碰了一面。
第二面是在五六點就吃完飯後的晚上八點多。
村裡煙花炮竹最鼎盛盛開的時候。
溫知被奶奶硬叫去去後院湖對面的那邊玩,那邊一堆孩子。
奶奶牽着她。
逐漸放開她和其他幾個老人聊天,她也給自己買了身好衣服,這天額外開心的笑的見牙不見眼。
溫知硬頭皮插入蔣明陳陸年之間,腦子都木了的跟他們玩煙花棒。
蔣明陳陸年看到她,跟看陌生人客氣似的遞給她幾個煙花棒。
……
溫知感覺看她和遞給她時周遭氣氛都冷滞了幾秒。
煙花棒燃點金色的,噼裡啪啦往四面八方五角星似的閃。
燃滅。
在燈光照不到的到底是黑夜的黑色裡,煙花棒幾十幾百塊的花裡胡哨在他們這一圈發光。
湖面白天是凍起來的,到晚上解了冰。
她看到白天有人在這裡抓魚。
沒人理她她之後跑到湖邊上對着湖看手裡的煙花棒。
一會蔣明猝不及防來了。
熱熱鬧鬧裡問她:“湖上面起霧了你看到了嗎?”
“……”
溫知眯眼細看一眼湖面,點頭。
蔣明叉着腰說:“你把手伸進去,一點不冷。”
“……”溫知精神敏感,馬上感覺自己太陽穴旁邊暴跳了一瞬,回頭看他。
他好好的,站着居高臨下卻好好的沒惡意地看她,臉上被四面八方各種顔色照的暗色的斑斓,“你試試。”
溫知默了幾秒右手捏着燃滅的煙花棒,左手手指往水裡伸了伸。
除了開始有點涼,越往裡越熱。
蔣明樂了,“不冷是吧?”
他不長心往後走了,嘴裡叽裡咕噜,“這是什麼什麼原,什麼現象來着,因為啥……”
因為冬天水的比熱容較大。
比熱容的原因。
……腦子亂碼一段——初中就學過了。
溫知突然想回頭對他皺眉“哎”一句:一點意思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