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灼華步履未停,隻是輕飄飄地睨了眼那小厮,冷聲道:“我自然知道這裡是臨鸾堂。”
“那、那姑娘這是...”
“哼,我來這自然是來尋人的。”祝灼華終于停下步子,仿佛是氣急了般,擡手摁着額角,壓了壓聲線,狠聲道,“連着一兩日不歸家了,我倒要看看這臨鸾堂有什麼勾人的東西!”
急急止住腳步的小厮聞言眼皮狠狠一跳,這想必又是哪家新婦上門要人來了,眼看這群人一個賽一個好看精緻,怕不是普通的有錢人。
若是沾點什麼皇親貴族,那他們這臨鸾堂的罪過可就大了!
“是是是!姑娘、不,貴人您旁邊先歇着坐會,小的馬上去查,馬上去查。”小厮瞥眼給旁邊的人施了施眼色,這立馬便有婢女上前伺候,将她們帶進了二樓的雅閣。
小厮點頭哈腰地後退出雅閣,并輕聲将房門阖上後,立馬去找老闆娘了。
可内心仍是忍不住咂舌,這到底是哪家公子這麼不識好歹,放任這麼美若天仙的新婦獨守空房,偏偏要來外面偷吃!
這世道,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祝灼華見婢女将茶水都奉上後,她一直支着額角的手才無力地擺了擺,示意人都先退下去。
妙淨淡聲評價:“這次祝姑娘演技挺好的。”
“不是...祝灼華你...”柳溱語塞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祁珣抿了抿唇,這事若是放在祝姑娘身上,好像也沒有那麼令人驚訝了呢。
徐川柏無聲震驚...
“嗯?我上次演得不好嗎?”祝灼華聽出了妙淨的言外之意,蹙眉問後,反而在對方的默然不語中陷入了沉思。
這些話術她都是從話本裡學來的,難免有些紙上談兵,但至少這兩次也糊弄過去了,祝灼華便沒有糾結太久。
方才之所以迅速停下,是因為他們就快走到二樓的樓梯處了,畢竟所尋之人并不存在,與其多走多錯,倒不如讓對方自由聯想。
雖然祝灼華步伐急,但該看清的她也一一瞧過了。
由門首進來的主廊約有百餘步,左右二樓兩廊皆為小閣子,一樓則從廊邊垂下紗簾,分出大小不一的隔間,将裡面的光景遮得朦朦胧胧。
他們并沒有等太久,雅閣外的腳步聲急而快,直到臨近房門才堪堪停下。
也許是在房門前整理了儀容才進來的,祝灼華擡眸見那老闆娘的第一眼,便見她極為在乎形象般地撫着鬓邊的發絲。
老闆娘隻看了祝灼華一眼,便迅速低了下頭,果真如那小厮所說,這般驚世的容顔,想來身份定是尊貴無比。
祁珣與柳溱是背對着房門而坐,因此老闆娘并未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們,反而唯唯諾諾地走到祝灼華身邊,小聲道:“這位貴人,小的是臨鸾堂管事的,不知貴人是有什麼需要小店幫忙的嗎?”
老闆娘都做好這貴人大發雷霆的準備了,結果餘光瞥到右側兩位剛擡起頭的人,瞳孔微縮,立馬便忘了方才自己還在害怕降罪,直起身來驚道:“你!你們不是昨天的...”
話音愈發低聲,老闆娘此時有些拿不準主意,也并不知道這氣質一看便不是尋常人的幾位,來這臨鸾堂是為了什麼。
肯定不是來找多日不歸的丈夫,難道又是為了後院那件疑案?
又或者說,是因為她昨日将人趕走後,這找人來撐腰了?
無論如何,左側這位貴人氣度不凡,身份定然不低,而她不過是一個青樓的老闆娘,肯定是惹不起的。
念及此,老闆娘立馬變了臉色,身子一軟便滑坐在地上,泣聲道:“各位貴人,您們有什麼吩咐盡管說,昨日小的實在是忙糊塗了,才對二位出言不遜的,各位大人有大量,便饒過小的吧...”
也許是并沒有想到這位老闆娘的态度轉變如此之快,連柳溱心中都不忍諷道,還真是趨炎附勢的家夥。
祝灼華眉尾輕揚,隻淡聲道:“你先起來。”
在老闆娘眼裡,這位容貌驚絕的女人便是這群人中身份最為尊貴的,畢竟她見識了這麼多的人,多少能感受到什麼人能有什麼樣的氣質。
而這位姑娘,有着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度。
聞言她隻好一邊撚帕從地上站起來,并且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哭泣聲。
“我今日來呢,并不是想要問你的罪,隻是我實在是對上次傳得沸沸揚揚,屍體不翼而飛的案件感興趣,這才讓人來問...”
祝灼華感受出老闆娘此時的态度,也不打算解釋,便就這般演了下去。
而其餘人更是無話可說,現下的誤會于誰都有好處。
“今日老闆娘可是能講與我聽聽?”祝灼華故意停頓片刻,不動聲色地朝老闆娘施加壓力。
“是是是,自然能...”老闆娘聞言直冒冷汗,她若昨日便知兩人的身份,哪還會有今日的局面。
人一旦老實下來,說的話便順暢多的。
對案件的描述與昨日大差不差,隻是在說及當日夜裡是否有看清偷竊屍體之人時,老闆娘仍是說了沒看清。
“你撒謊!你昨日還說你看見了偷竊屍體之人身穿黑衣服!”柳溱聞言立馬指認她的錯誤,語氣難免有些高昂。
老闆娘臉色未變,抿了抿唇道:“小的沒有說謊,小的那夜的确沒有看清來人。”
“那你為何說他們穿的是黑衣服呢?”徐川柏問道。
“這不是來偷東西的人,大多都穿的是黑衣服麼,小的便這麼以為了...”
果真如祝灼華所猜那樣。
正在柳溱想胸有成竹地将接下來的推斷盡數說出時,祝灼華卻開口了。
“你說你在睡夢中朦胧看見,那麼埋屍體的後院在哪,你夜寝的房間又在哪?”
“...小的房間就在後院附近,想來是半夜迷迷糊糊起夜喝水時晃了一眼,小的真的沒有看清來人。”
“你的房間應該不是在後院附近吧,那麼你是如何喝水喝到後院的呢?夜遊麼?”
“小的...”
并未讓老闆娘将話說完,祝灼華繼續道:“你的房間到底在哪,一查便知。”
此話一出,當真是将老闆娘的話給堵死了。
祝灼華饒有興緻地抿了口茶,“你看見了來盜屍體的人,對吧。”
老闆娘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額頭,心裡咚咚直跳,咬着唇瓣久久才出聲應道:“是...”
茶杯被祝灼華擱置在桌上,她稍微用了點力,在這雅閣裡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便也是這一聲,讓老闆娘不禁腿軟,什麼話都招了出來。
“貴人饒命,小的這就說!”
“那日小的的确看清了來人,但也是遠遠看了一眼。當時夜已經深了,小的慣例來後院那邊檢查,主要是看那些不曾接客的姑娘們是否安分守己。”
“其實本來人就有些困倦,聽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也隻是遠遠隔着距離看了一眼,隻見那後院好似有什麼光影作祟,但并不明顯,像鬼火一般,照亮了彎腰在挖什麼的黑衣人。小的被吓了一跳,清醒後再度朝那邊看去時,又不見任何光影了。”
說完,老闆娘眉頭緊蹙,好像實在是有些駭人,說完還搓了搓手臂,驚疑道:“會不會真有什麼妖怪啊...”
聽完老闆娘口中的真相,祝灼華幾人并未作出任何評價,爾後還是祁珣出聲說了幾句,打消了老闆娘口中的妖怪困惑,幾人這才從臨鸾堂離去。
老闆娘恭敬地将他們送至堂門口,這才恢複了常态,一旁的小厮見此垂首上來好奇道:“老闆娘,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
老闆娘望着五人離去的背影,眉頭緊蹙,沉聲吩咐道:“去查,他們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