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曉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曲雲州以及同他在說話的女人身上,卻愣了愣。
他與那女子是熟識,知道她外表雖看不出年紀,但實際上是一名較為年長的魔修,親身經曆過上一次的仙魔大戰,按理說不應該輕易地将喜怒形于色,至少薛曉從未見過她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直到今天。
不知道曲雲州和她說了什麼,女人的表情竟變得複雜萬分,先是驚疑不定,後來是夾雜着警惕的試探,最後竟然變成了帶着懷念的感慨笑容。
她捂着嘴笑了笑:“原來是淩孤仙君,自上次一别,多年不見,竟有些忘記你的長相了。今日看來,仙君還是那樣俊美無雙。”
曲雲州對疑似調戲的話語并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習以為常,語氣平淡:“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
女子盯着他片刻,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而是偏頭看了一眼曲雲州背後的薛曉,一幅滿滿的看好戲的樣子:“他知道嗎?”
曲雲州說:“馬上就知道了。”
女人意味不明地朝着薛曉笑了笑,腰肢款擺,翩然消失在通往裡間院子的門後。
什麼意思?
薛曉心中疑惑,迫不及待地上前追問:“師尊,你和紅扇姐認識?她為什麼會知道你是淩孤仙君?”
曲雲州還是相同的說法,薛曉知道他不是故作高深,而完全就是懶得解釋。
“你馬上就知道了。”曲雲州說。
一邊的楚商禾卻突然發問:“師叔和那位女子,是什麼關系?”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子處處顯得親昵和熟稔的語氣,就像是在楚商禾的心中落下了一顆沾滿了毛刺的種子,無意間竟把心髒紮得又癢又疼,帶來一陣不适和别扭的感覺。
楚商禾維持着得體的表情和随意的語氣,卻已經感到了魔氣在經脈中不停翻湧的感覺。
那些魔氣叫嚣着要編織出一個牢籠,把曲雲州囚禁在裡面,作為楚商禾的所有物,永遠不分開。
但扪心自問,對曲雲州的獨占欲,真的是從他變為魔修之後才出現的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楚商禾暫時不敢去想。
曲雲州:“隻是舊識。”
他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一隻手安撫地放在楚商禾的肩膀上,多說了幾句:“我和她本身并無交集,隻是因為她是我舊友的貼身随從,所以打過幾次交道,彼此熟悉了。”
一邊看着的、剛被曲雲州用幾個字随意敷衍過的薛曉:.......
開玩笑,如果這是正常的師叔侄關系,那他和曲雲州的師徒關系是什麼東西?
感覺無法直視的他移開了雙眼,卻意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
紅扇推着一架輪椅走進來,輪椅上坐着一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成年男人。
男人長着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眼角那滴像血淚一樣的紅痣,讓他俊朗的容貌更添了幾分神秘的邪異,但依靠在輪椅之上的動作和淡雅的衣裳顔色,卻多少柔化了他邪肆的長相,出現了一些與其鋒利氣質格格不入的病弱感。
男人揮手屏退紅扇,朝曲雲州扔了一把帶着鞘的刀。
“看看這個。”他說。
曲雲州極快地瞥了他一眼,将刀接在手中,亮刀出鞘,試了試材質和韌度,又收回去。
“足夠。”他擡眼看了男人一眼,“是你打的?”
男人攤了攤手:“我都已經是個殘廢了,哪兒還有鍛刀的力氣?當然是讓工匠打的刀。”
曲雲州微妙地看了看他膝蓋以下被毯子覆蓋住的雙腿,不發一言。
薛曉把自己的身體擋在兩人之間,有點迷茫地轉頭左看右看,問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甯冽,你們認識?”
被叫做“甯冽”的男人看他緊張的樣子,嘴角慢慢提了起來:“畢竟,我這雙腿就是拜淩孤仙君所賜,一身修為也散盡,成了今天這個殘廢樣子嘛。”
他挑眉看向薛曉:“我記得,好像有個人為表忠心,說會為我報仇來着,對嗎薛曉?”
薛曉:!!!
他顫顫巍巍地轉頭看向曲雲州,卻發現自己的便宜師尊隻是略微沉吟一下,完全沒有否認。
薛曉的心中猶如晴天霹靂。
好家夥,要是動起手來這可不是報仇,而是送死啊。
自己隻是個初出茅廬的魔修不說,把曲雲州是他的師尊這件事放在一邊不提——對面這個人可是成名數十年的淩孤仙君,一劍威名震九州,他再修煉十年恐怕都打不過曲雲州。
在甯冽玩味的目光下,薛曉硬着頭皮把自己的手挪到刀鞘附近——
還沒摸到刀柄,薛曉突然感到手腕一麻,被突如其來打在手上的渾厚魔力震得虎口發痛,耳邊都出現了嗡鳴。
再次回過神的時候,一柄血紅的魔刀已經橫在了他和曲雲州的中間,刀尖在他的手筋附近危險地徘徊着,刀刃若即若離地點在他的皮膚之上。
“若你對淩孤仙君出手,念在我們過去的情誼,我會留你一命。”楚商禾的聲音異常冰冷,磅礴的魔力如江河入海般傾瀉而出,強大的威懾力讓薛曉手腳不聽使喚地發麻。
他頓了頓,聲音緩和了些許像是勸誡:“尊師重道是最基本的禮儀,即便你成了魔修,也不該對淩孤仙君有任何冒犯的念頭。”
曲雲州費解地看了一眼楚商禾。
這個人是不是忘記了,他親手殺了紫虛真人,也就是他自己的師尊?
曲雲州擡手,壓了壓楚商禾的手腕。
懾人的魔氣突然就變得溫順起來,柔和地纏繞着曲雲州的皮膚,時不時還戀戀不舍地蹭一蹭,仿佛不希望曲雲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