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您去看看大少夫人吧!”
沈甯音抓起衣裳披在肩膀,繞過屏風就瞧見秦耀陽已經起身。
外頭是誰,沈甯音囫囵也能猜到。
前世時,雖與沈弦思交流并不多,卻也從流言蜚語裡揣度出那周婉一二。
這寡嫂可不是好相與的,回回都能将驕縱的沈弦思氣個半死,也是那沈弦思不肯服軟,每每拈酸吃醋,昌平侯府一開始還哄着,可作到後來,連下人們也都不将她放在眼裡。
秦耀陽推開門。
周婉身邊兒的貼身丫鬟香柚正被兩個婆子押住,看見秦耀陽衣衫不整,香柚瞪大了眼睛。
秦耀陽手指攥緊正要沖婆子們發火,沈甯音已經先他一步開口:“放肆,還不快将人放開!”
沈甯音搶了先,秦耀陽便也不好再發作什麼。
兩個婆子都是侍郎府陪嫁過來的,聽了這話不禁着急:“少夫人,這小蹄子……”
沈甯音目光一冷,睃在兩人臉上,這二人連忙松了手。
若沒人縱着,這人能鬧到她跟前來?沈甯音思忖,周婉在侯府的地位,怕是比她預想的還要高得多。
打狗,多沒意思,要打,就得打她背後主子的七寸。
香柚是個會來事兒的,也顧不得詫異了,飛快撲過去抓住了秦耀陽的腳,匍匐在他跟前,哭得一字一泣血:“二爺,大少奶奶暈過去了!想必是驚吓過度。奴婢們六神無主,主子們又都忙,奴婢隻能想到二爺了!”
秦耀陽想來是承諾過周婉什麼的,聞言既羞愧又緊張:“好!我馬上……”
香柚眼裡的得逞笑意還未綻開,沈甯音已經提高音量喚了一句:“夫君?”
聽了這聲喚,香柚滿心都是鄙夷。她立在一旁,隻等着世子爺沖新娘子發火。
十年,香柚太熟悉這種事了,但凡有人阻了世子爺與主子相見,便是夫人與老夫人,都能惹得世子發瘋。
她沈家一個剛入府的女人,還真想越過大少夫人去?
可與香柚預料不同的是,秦耀陽雖面上有不滿,卻并未甩下新夫人徑直離去,他反倒是停住腳步,扭頭看過去。
“甯音。”男人繃着的神色微收,語氣帶着生硬:“我先去看看。”
“好。”沈甯音絲毫不見嫉妒,她隻上前,用眼角餘光瞥了香柚一眼,溫柔地替男人整理腰帶,又将他領子上的褶皺撫平整。
秦耀陽沒料到妻子竟不阻攔,一時僵在當場,忘了避嫌。
香柚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甯音的手,世子爺潔身自好,除了她家主子,從沒有女人能靠得這麼近。
沈甯音收回手,聲音溫柔:“夫君,幾時回來?”
秦耀陽回過神,他最煩人管他,于是眉頭微蹙,語氣裡染了一絲不滿:“先看看再說。”
沒說回,也沒說不回。
整個現場氣氛無端壓抑起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衆人知曉,洞房花燭夜,新郎若是被人給喊走,這二少夫人怕是往後便要被傳出無寵的流言去。
沈甯音更清楚,周婉在府邸深耕十年,拿捏秦耀陽的性子是萬分厲害的。她比不得。
秦耀陽一定會走。
可周婉這是要給她下馬威。秦耀陽但凡進了她的盤絲洞,今兒晚上,就别想回得來了。
“二爺!”香柚期期艾艾的聲音再次響起,配合着周婉的盤算。
這聲音,就仿佛是那一根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秦耀陽本就将周婉捧在心尖尖上,哪裡經得住幾次喊?
沈甯音當機立斷,就在他攥緊拳頭要走時,一把拉住了秦耀陽的袖子,男人一動,她便悶哼一聲。
秦耀陽回頭,一眼就看見她手腕上細白的紗布滲出血來。
“甯音?你怎麼樣?”
“妾身沒事。”沈甯音臉色蒼白。
她是那麼地溫柔懂事,再聯想起她這傷是為着周婉生受的,秦耀陽心下一痛,又愧疚得走不動了。
正所謂見面三分情。心裡想象的與眼前殷紅的血色相較,到底是眼見的勝了半籌。
還不夠。
沈甯音微微用力,不動聲色将傷口擴大。
紗布上的血肉眼可見地往外頭擴去。
香柚見秦耀陽躊躇不前,一咬牙,帶上了哭腔:“二爺!大少夫人真的很嚴重。”
秦耀陽許是想到了往日裡周婉的美好,目光最後落在了沈甯音臉上,張口:“甯音,我……”
沈甯音心下一歎:“妾身明白。妾身不是要留你。”
她大抵不過想試探底線,也不指望剛進門就能叫他真正心疼。
沈甯音蒼白的笑容裡是溫婉大度:“嫂嫂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很不容易,侯府多幫襯她是應該的。”
“今兒受了驚,必是挺嚴重的。”
秦耀陽臉上的神色略微舒展:“你理解就好。”
若嫁過來的是個不講理的,他大不了一甩袖子便走,偏沈甯音棉花似的,硬的來不得,隻能來軟的。
沈甯音轉眸,立馬吩咐幾個下人去請老夫人和夫人。
香柚聽罷連忙大喊:“二少夫人!您這是做什麼?是要告到老夫人和夫人處去?”
秦耀陽被這聲音一激,身子驟然顫了顫,震怒道:“沈甯音!這點小事你就要鬧到母親和祖母跟前嗎?
原以為你是個穩重識大體的,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沈甯音看着男人臉上的怒意越發灼燒,活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新婚夜,他要去陪别的女人。這種事秦耀陽自己可以覺得羞愧,卻不代表能叫沈甯音說出來。
她若說了,性質就不同了。
那就是她要逼着他留宿,就是她要争,要搶。她就是不安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