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陽絕不姑息。
他越想越氣,覺得沈甯音剛剛在新房裡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忍無可忍地大吼了一句:“你少管我!”
沈甯音看他轉身要走,立馬沖上前去:“世子!”
“你滾開!”秦耀陽随手一推,怒氣上頭的他也沒拘着輕重。
沈甯音整個人都朝着一旁的欄杆撞了過去,“砰——”一聲悶響,她張嘴發了一聲痛呼。
男人到底是轉頭看了眼,見她捂着頭,滿臉痛到扭曲,應是受了傷。
秦耀陽不由得呼吸一滞,怕真惹出事,想上前,又還在氣頭上。
一幅糾結樣子。
香柚才不管那麼多,趁着衆人都看顧沈甯音,她就要去拉着秦耀陽走。
沈甯音的聲音略啞,虛弱卻十分清晰:“世子,嫂嫂身子不好,怎會是小事?”
秦耀陽心頭一震,愣怔當場。香柚拽了拽衣袖,竟沒拽動。
沈甯音被人攙扶着起來,一個眼神,便有人婆子上去制住了香柚。
沈甯音神色嚴肅,眼角還有疼出來的一絲濕潤:“咱們既然要對嫂嫂好,便要事事重視起來,對是不對?”
秦耀陽沉默。
“蘭香。”沈甯音大聲道。
蘭香驚魂未定,慌忙走過來跪下:“奴婢在。”
沈甯音掏出随身玉佩,吩咐:“拿着我的玉佩,去找沈家常看的郎中來。
來給大嫂診治。”
秦耀陽震驚在當場。
沈家雖因為輔佐過僞聖,如今很不受聖人待見,沈定山隻在侍郎一職不得寸進,權力還疑似被架空,但他到底是三朝老臣,底蘊還在。
沈定山曾有恩于太醫,所以,沈家的那位郎中乃是太醫院退下來的老太醫,醫術高明,且極有原則。這在上京城不是什麼秘密。
秦耀陽沒想到自己這樣對待沈甯音,她竟還這般好意,親口讓丫鬟去請神醫。
“不需要!”香柚離得近,心下便意識到不好,白着臉忙掩飾道:“咱們自己有郎中!”
秦耀陽沒說話。
香柚更急了,脫口而出:“二爺!她怎會如此好心?怕不是心裡藏了什麼禍心,要害大少夫人!”
香柚沒見識,秦耀陽卻不是。那可是柳太醫,尋常人請都請不來的神醫,沈甯音肯着人請來,那是賣了好的。
因着大堂裡沈甯音擋下那一刀,秦耀陽本就覺得虧欠了她,剛剛又害她撞了腦袋,這會兒再由着香柚污蔑,簡直就是打他的臉。
也不等沈甯音發落,秦耀陽先變了臉色。
“住口!”秦耀陽咬牙,聲音又怒又急指着香柚的鼻子:“是爺從前太縱着你了,跪下!給二少夫人磕頭認錯!”
這少夫人位置,是侯府給的,可如今當着仆婢們的面,秦耀陽把“二少夫人”四個字講出口。
那便等同于他認可了沈甯音。
香柚猶如五雷轟頂,呆滞當場,她是親耳偷聽到世子曾與主子私語,說絕對不會讓新夫人越過了主子去的。
香柚隻替主子婉轉了萬千委屈愁腸,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旁邊兒的婆子往她膝彎兒一踢,香柚兩隻膝蓋重重砸在地上。
在香柚看來,秦耀陽從來都是溫柔的。
二爺在外頭縱有惡名,那也與他們院子不相幹。
沒想到,有朝一日,溫柔的世子爺竟這般對她!
沈甯音冷眼旁觀,瞧着那丫鬟的表情,心下不禁慨然。
秦耀陽當真對周婉好極,連帶着她的丫鬟都一并愛屋及烏。
女人一旦習慣了男人的好,就會生出些臆想來,這香柚卻忘了自個兒不過是個主子身邊附帶的玩意兒,入不得男人的眼,着實可悲。
秦耀陽冷漠地看着腳邊的女人。
香柚一時半刻不開口,他就想發作。
沈甯音撂下一句:“是妾身枉做小人了,世子也不必罰她。”話罷轉身回了屋。
秦耀陽是個愛面子的,沈甯音手掌上的紗布已被染透,紅得觸目驚心。再加上剛剛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推她的那一下,下人們統統都看着。他臊得紅了臉,心裡莫名難受,撈起衣擺就要追。
香柚卻一把抓着他的腳踝:“二爺!”
秦耀陽低頭看去,女婢紅着眼圈,滿眼的委屈與控訴。
若換了從前,他哪裡舍得那人院兒裡的人磕着碰着,唯恐她見了垂淚。
可此時此刻,秦耀陽隻覺着眼前的婢女十分礙眼。
男人一腳踢過去,正中婢女臉上:“帶下去!狠狠掌嘴!”
夜色如墨,屋内添了燈燭。
火焰跳動中,暗的更暗,亮的更亮。
“出去吧,我來。”秦耀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甯音旁邊拿着藥粉、紗布的染竹便躬身退了出去。
她擡起眼眸,四目相對,男人眉眼低垂,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點一點松開染血的布縧。
“妾身沒什麼事。”依舊是恬淡的聲音。
隻是呼吸間,能聽出一絲隐約的痛。
秦耀陽聽着她說話,似乎也沒有了曾經以為的那樣刺耳,不耐的感覺一點點消散開。
“嘶——”沈甯音低低的吸氣聲傳來。
秦耀陽手指一顫,細看時,不禁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