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隻以為那人二十有六沒個姬妾、也不成婚,定是個又老又醜還不舉的胖男人。
沈甯音嫁了他定是要成天以淚洗面的。
今兒沈弦思都想好了要趁着沈甯音回門的日子好好羞辱她一番。
可誰知當那秦耀陽下馬車那一刻,沈弦思才知自己大錯特錯了!
這男人非但出身顯赫,生來就有闆上釘釘的爵位,世世代代尊享榮華,而且還一副偏偏濁世佳公子的風流模樣。
饒是沈弦思覺得自己與冷元景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可一對比這秦家世子爺,卻樣樣皆給比下去了。
沈弦思退縮了,躲進門,然後逃走了。
她想要羞辱沈甯音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來。
她咬着牙,腦子裡千回百轉,隻覺得沈甯音那一身的绫羅錦衣,那滿頭的名貴頭面,那完美的如意郎君,還有她那沉穩的儀态姿容。
一切的一切,的是搶了自己的。
“母親,妹妹,方嬷嬷畢竟是侯府的人。”沈甯音聲音低沉,顯得尤為認真。
沈夫人眉頭倏然就皺緊了:“怎麼?你嫁去了秦家,就忘恩負義不念養育之恩了?為了個低賤下人就想跟你妹妹置氣?”
沈甯音的帕子抵在下唇,斂眸:“女兒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沈夫人冷笑:“我看你是昏了頭了,我給你精挑細選那麼多得用的人不用,偏用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外人!”
“回去就把她攆了!”
沈甯音聞言微不可查地蹙起眉。
她知曉沈夫人是個糊塗的,卻不知道她除了糊塗還狂傲,娘家插手出嫁女夫家的後宅本就不妥當。
沈夫人想插手的竟還不是自家陪嫁過去的陪房,是人家侯府裡頭原有的奴婢。
可沈甯音知道這些,沈弦思卻不知,她窩在沈夫人懷裡朝沈甯音笑,笑意裡閃爍着惡意與得意。
“母親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沈弦思挑釁地擡高了下巴,冷哼一聲:“你啞巴了?”
沈甯音也不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結果先暴跳起來的反而是沈弦思:“沈甯音,你什麼意思?你笑什麼?!”
沈甯音并不退讓,淡然地低頭理了理裙擺,看似一個面對妹妹無理取鬧時無奈的姐姐,可語氣細聽之下,又帶着些嘲諷:“妹妹覺着我笑什麼,那便是笑什麼吧。”
“你!”沈弦思原就憋着滿肚子怨氣,着會兒當着沈甯音的面,被她撩撥得更氣了。
沈夫人冷冷沖沈甯音叱:“你閉嘴!”
“今兒是回門,我不同你計較,你要搞清楚!是侯府要求着咱們家辦事兒。你還沒掌中饋呢,竟學會了忤逆長輩!”
沈夫人越說越有底氣,冷冷沖沈甯音道:“大喜的日子,跪祠堂也就免了。”
看了一眼嫡姐的親女兒,沈夫人是怒其不争又不得不護着 。道:“我看你今兒帶了不少好東西過來,你就做主讓你妹妹從裡頭挑些合眼緣的東西做添妝吧。”
沈弦思一聽,眼睛都亮了。
她從前看過那些侯府送來的聘禮,早已經見識過昌平侯府的富貴,這會兒哪有不蠢蠢欲動的。
沈夫人話音剛落,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出門去。
沈甯音蹙眉,她半點都不理解,沈夫人這輩子,不曾從母家得着溫情與在意,卻偏總想着燃燒自己也要成全這執念。
從前,自己不得她歡喜,因是她姐姐的女兒,不是她親生的。
寒冬夜讀,識文斷字,抄書學詩,若力有不濟,便會被罰跪。
可多年之後,沈弦思被找回來,同樣是女兒,她卻将人往蜜裡疼寵。
不計後果,突破底限。
沈甯音羨慕。
即便重來一次,沈甯音以為自己會渾不在意的,可在心裡劃下一刀時,即便流出的血是黑的,可痛也是真實的,一點一點,剜肉剔骨。
沈甯音聽見自己平靜地開口:“母親,侯府送來的東西都是上了冊子的。要怎麼理碼,如何分拆,合該是入了府庫之後侍郎府的安排。我豈能越俎代庖。”
她說的皆是事實。
沈夫人卻莫名聽出些弦外之音來:“你是覺着我做了你的主,是在越俎代庖?”
“女兒不敢。”沈甯音垂眸。
沈夫人站起身:“不敢?不敢就跪下再說話!”
沈甯音站了起來,卻沒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