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子厚實,但琉璃到底是脆弱易碎,有了裂紋之後,幾乎是觸及青石地面的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這下,拼也是拼湊不好了。
沈弦思看着呆滞當場的沈甯音,眼底生出毫不掩飾的得意來,沈夫人也是松了口氣。
下一秒,沈甯音蹲在地上碰了一下那碎片,新開的薄面像利刃般,沈甯音的手指瞬間就沁出血來。
沈夫人看見她手上的傷,眼神冷得很。
恰此時,一個矜貴俊美的身影從後方快步走了過來:“甯音!”
秦耀陽的聲音,将沈甯音與沈夫人将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男人低頭看向地上的碎片,清俊的眉宇幾乎擰成一團。
“世……姐夫。”沈弦思看着秦耀陽,原就水靈的眸子仿若籠上了一抹氤氲,她指向沈甯音:“是二姐做的!她打碎的。”
秦耀陽仿佛沒聽見,臉色十分難看,似有着一股子無處發洩的怒氣在眉心盤旋。
男人攥緊了拳頭,胸膛起伏,半晌,才看向了沈甯音。
沈甯音也沒解釋,隻是滿臉愧疚地低下頭來。
“有些人打破了東西,還故意弄傷手博取同情!真沒想到,會是這種人。”沈弦思越說越起勁,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信了。
“嶽母。”秦耀陽看向沈夫人:“是這樣嗎?”
不出沈甯音預料,沈夫人不可能替自己說話,她愣了一下後斟酌着打圓場:“一件琉璃瓶而已,打碎了就算了。甯兒嫁妝裡有不少好東西,回頭我叫人去她那兒挑一件回來補上就行。”
沈夫人還以為秦耀陽是因為信了沈弦思的話而神情恍惚。
畢竟昌平侯府求上門的事情,她是沈定山的枕邊人,再清楚不過。
可秦耀陽不止因為這個,也并非是愧疚。
沈甯音知道,他是生氣的,他看過來的表情,冷得不帶半點感情,她苦心經營的一點點偏愛就像是冰雪遇着毒日般消融了個幹淨。
沈甯音捂着手指,眼神裡透着恰到好處的不解與委屈。
嫣紅的血珠滴落,将碎片當中的一片娟子染出了明顯的豔色。
沈弦思眼尖,突然喊了一聲:“啊!那是什麼?”
原本緊繃的氣氛經這一嗓子,驟然皴裂開來,衆人都望向了那一地碎瓷裡露出端倪的一條絲帕。
這絲帕與琉璃的顔色相近,并不是純粹的白,若非沈甯音的血,隻怕很難有人會發現。
秦耀陽不知想到了什麼,迷茫的眼神倏然就變了,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
他其實并不那麼擅長隐藏情緒,比起冷元景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沈甯音看向了他時,秦耀陽眼底的驚慌與緊張幾乎是一眼被自己瞧了出來。
秦耀陽僵着身子,反應過來時,下意識要把絹帕抓在手上,可沈弦思素來是個惹禍精,在這種事情上永遠比腦子快一步。
沈弦思捏着帕子一抖,上面沾染的玻璃渣就簌簌下落。
沈夫人也回過味兒來——能出現在侯府的女子私物,隻怕有什麼不好揣測的緣故。
可沒等沈夫人出口阻攔,沈弦思已經把帕子展開了:“看!上面好像繡着海棠花?”
秦耀陽的呼吸更急促了幾分,目光死死盯着沈弦思。
察覺到目光,沈弦思下意識地往視線來源看去。
可她甫一擡頭,看見的,卻是沈甯音那張令她讨厭的臉。
沈甯音神色淡然,手上卻不客氣,一把将東西搶在手裡。
“你幹什麼?!”沈弦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她再不待見沈甯音,有秦耀陽在,她多少還是維持着些姿态的。
沈弦思轉而繞過沈甯音沖秦耀陽道:“姐夫!你瞧她,非但砸了東西,還公然從我手裡搶東西!”
沒等秦耀陽說話,沈甯音已經垂眸,一邊細細清理絹帕上的琉璃碎屑,一邊把帕子疊好。
她走到秦耀陽面前,面對男人質疑、愠怒的眼神,沈甯音握住他的手。
秦耀陽緊繃着胳膊,為免他掙脫,沈甯音将他的手腕握得很緊,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将帕子放到男人的手掌心。
“這是怎麼回事?”沈夫人皺緊了眉:“這帕子是誰的?”
秦耀陽死死盯着妻子。
沈甯音從他眼底看到了猜忌、兇狠,猶豫,各種情緒交織,卻唯獨沒有對自己的信任。
“你。”男人的聲音低沉,眸光将她覆沒:“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