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微微靠近,姿态又不至于過分親昵,她眸色裡染着笑,捏了捏他緊繃的指節:“這是妾身繡的東西,原想着找機會送去你那,誰知竟找不見了。沒想到忙來忙去,竟落在了禮物中,你快些收好。”
秦耀陽神色又重新冷靜下來,将東西往袖中一塞,整個人都放松許多,他眼角眉梢帶着感激與溫柔,抿着薄唇,擡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好。”
衆人不由得驚歎。
傳言果然非虛,沈二姑娘嫁了個好夫君,兩人舉案齊眉的樣子,簡直叫人羨慕。
“二姐姐,你少胡謅。”沈弦思攥緊拳頭,胸膛起伏,目光冷冷地在沈甯音臉上逡巡:“你便要繡,又怎會繡什麼海棠花?”
沈弦思見不得沈甯音好,更見不得她得意,她偷來的姻緣,偷來的地位,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賊,這樣的人怎配有幸福?
那麼完美的夫君怎麼能連性情都這麼完美?!
沈弦思不服!更不信!
沈夫人眼瞧着秦世子的眼神都變了,冷得恍若三月料峭寒風,她連忙叫人去拉着點沈弦思。
沈弦思一把甩開了丫鬟:“拉我做什麼?我又沒說錯!”她沖着秦耀陽懇切地喊着:“姐夫!你别信她!沈甯音一定有問題!”
旁人興許忽略了,可沈弦思讨厭死了沈甯音,方才很清晰地瞧出了秦耀陽眼裡對沈甯音的不滿與冰冷。
怎麼這樣蹩腳的理由下,那谪仙般的男子竟信了?
秦耀陽冰冷的眸光在沈弦思臉上凝結,黑漆漆的瞳仁像是要将她拉入深淵,饒是沈弦思無法無天慣了,此刻都不得不滞住了呼吸。
沈弦思怕了,水潤的眼睛都紅了,如投林的鳥兒般撲進沈夫人的懷裡,她隻以為秦耀陽是給新婚嬌妻迷惑,要包庇沈甯音,尤不死心地小聲啜泣:“母親!我又沒錯!二姐姐答不上來,定是心裡有鬼!要查!一定要查!”
“思兒……”沈夫人小聲哄了她兩句,狠狠瞪了沈甯音一眼。
這樣打壓責怪的眼神,不過是沈夫人這些年的習慣成自然。隻是她沒想到有人怒了。
都不必沈甯音擠眼淚裝委屈了,秦耀陽擡手握住了沈甯音的手,冷笑着拔高音量:“我看誰敢!”
“甯音是我昌平侯府的人,是我的妻!”他冷冷掃視衆人,目光最後落到沈弦思臉上:“妹妹還想查侯府!這手未免伸得太長!”
沈夫人一看不好,連忙道:“思兒不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一家人……”
沈甯音擡頭,壓低了眉尖:“世子,我沒關系的,不要傷了和氣……”
秦耀陽一看沈甯音這好欺負好說話的受氣包模樣,看向沈夫人母女的的眼神更怒了:“你看看你這個好妹妹!驕縱潑辣,堂堂侍郎府怎麼出了這麼個……”
沈甯音都驚了,這話跟扇沈夫人巴掌沒什麼區别,沈夫人慘白着一張臉,又氣不過,渾身都在抖。
男人這是護妻護到連長輩的面子都不給了!
“我們回家。”秦耀陽說着,拉住了沈甯音的手,一副不讓妻子受氣的姿态。
沈弦思忘了哭,眼睛鼻子酸澀得要命,卻不及心中的酸楚。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為了妻子頂撞長輩甚至罵自己沒教養的男人好生帥氣。
自己怕是錯過了一樁極好的姻緣,也錯過了一個極好的男人。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覺得,秦耀陽是沖冠一怒為紅顔。
唯獨沈甯音清醒的知道,秦耀陽為什麼這樣暴怒。沈弦思攀扯着自己,卻不知真正有問題的不是沈甯音,而是他秦耀陽。
秦耀陽拉着她走,沈甯音就順水推舟。
兩人剛走到月洞門,迎面就碰見聽着消息趕過來的沈定山。
見着他,已經冷靜下來的秦耀陽未免有幾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打招呼:“嶽丈大人。”
沈定山端着鎮定,但眉頭略蹙:“這是怎麼了?”
又看了一眼兩人身後跟着的一大群仆從,沈定山道:“要走?”
秦耀陽雖被寵壞了,私底下還做出些荒唐事,但禮儀周正,是侯府從小調教出來的,他執禮恭敬地開口:“小婿還有事,就先與甯音回去了。”
“不可。”沈定山捋着胡須,語氣不容置疑:“用過晚膳再走不遲。”
“這……”秦耀陽眼角餘光瞥向一旁的沈甯音。
與大多數被寵壞的晚輩類似,秦耀陽其實不太擅長應對陌生長輩。方才鬧了那麼大一出,要他親口應下,實在拉不下臉。要拒絕的話,他今兒是陪着妻子歸甯,而且剛剛還同沈定山商談過。
秦耀陽舉棋不定,急得脖子都有些泛紅,沈甯音就笑着沖沈定山福身行禮:“謝過父親。”
她開口應承,秦耀陽有了台階,心也定了,便沒推辭。
沈甯音要了賢惠的名聲,又得了沈定山的好感。
最緊要的是,她瞧見沈定山眉梢輕擡,目光裡有着衡量。
沈甯音知道,無妨事實如何,但在沈定山看來,秦耀陽肯聽她的話,那就有了她目前最大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