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去昌平侯府,沈家本就是為着利益,而沈甯音短期内都不可能生下嫡子,這份籌碼足以叫自己拖個好幾年去。
侍郎府裡,濃重的歸甯府宴,辦得極豐盛,沈家不吝成本,南方裹着冰送來的新鮮水果,稀有的活魚活蝦,還有各色名貴小吃,琳琅滿目。
沈夫人打了個照面兒就下去了,臉色十分難看,沈定山隻說她是病了,就招呼着沈甯音與秦耀陽吃菜。
至于沈弦思,無人在意。沈甯音隻聽染竹在耳邊小聲禀告。
“聽說思姑娘表面上是因着待嫁所以足不出院,其實是被禁足了。”
回去的馬車上,車聲粼粼,外頭的喧鬧聲被堵在厚實的車簾後,沈甯音心裡平靜無波,攏了攏身上的批帛,淡聲應:“是麼?”
染竹手裡抓了幾顆花生,一面剝一面道:“還有呢,聽聞老爺氣得不輕,把她挑好的添妝都收了,一件也不許她拿。”
“思姑娘還鬧呢,聽說把屋子裡的瓷器都砸了……脆聲兒得緊。”
沈甯音心情似乎變好了些,但不多,她展了展披帛,也沒說話。
事兒可不算是完了,絹帕的事,秦耀陽回過味兒來,定是要問的。
回到祁秀院。
因着涉及正事,秦耀陽先去松鶴堂回話,沈甯音便先回了。
祖孫二人聊了許久,沈甯音便照着燭火拿出了繡繃。
等三更天時,秦耀陽從夜色中往回走,抄手遊廊裡,大紅色的燈籠還沒取下來,風吹着,連影子都在晃動。
他隐約聽着遠處有哭鬧聲,皺了皺眉,向着祁秀院的腳尖略轉,往遠處去。
袖子裡的東西攥緊,指腹輕輕摩挲,也不必親眼去看,太熟悉的東西,隻是循着起伏,便能想到,那朵微紅清絕的海棠花來。沒走多遠,前方的燈籠恰好熄了一隻。
那裡有個亭子。
他找出個瓦碗,站了好一會兒,才将那繡帕抽出來。
就在秦耀陽愣怔之際,有腳步聲從自夜色裡傳來。
青石闆路上哒哒哒的聲音,有點兒急。
“世子!世子爺!總算找到您了!”來人在黑漆漆的亭子外站定。
“咚”的一聲,那仆婢的膝蓋重重砸在了青石闆地面。
這仆婢的聲音有些聲,但因着還不算特殊,所以秦耀陽有點印象。
前兩日周婉身邊兒下人胡說她重病,雖說後來要攆出去的人大部分都領回去了。但那幾個貼身丫鬟,老夫人做主都給打發出去。
這丫鬟就是新進府伺候在蘭心居的小婢子。
秦耀陽将手裡的帕子用力握緊,一面往袖子深處塞去,一面轉身詢問:“何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他語氣裡十分地不耐煩,也不等那婢子開口,便先催促:“說啊!”
婢子頭一遭就近看秦耀陽,她擡起腦袋,可惜亭子裡也沒有燈火,黑蒙蒙一片,既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拿捏不了他的意圖。
這一切不過是瞬間,婢子哆嗦着開口:“小哥兒哭鬧不止,想是病了。”
聽見小哥兒,秦耀陽腦子裡瞬間交織起無視回憶的畫面,袖子裡的那片絹帕死死攥緊了。
“怎麼會病了!?”他拔高了聲音,憤怒又急切:“你們怎麼伺候的?”
婢子看他急匆匆往後方走,她不敢怠慢,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跟過去。
“世子!世子!您等等!”婢子心驚膽戰,怕他驟然沖過去會壞了事。
也顧不得膝蓋疼,連忙攔在前面。
“滾開!”秦耀陽臉色難看。
婢子硬着頭皮開口:“老夫人下了死命不許您去看小哥兒。”
她慘白着臉色祈求:“您若當真沖過去了,奴婢可就活不成了!”
秦耀陽被這麼一說,這才反應過來,他沉着臉色,目光裡又幾分舉棋不定。
“那怎麼辦?”
婢子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連忙道:“老夫人與夫人不要您去,但大少夫人可以接小哥兒過去蘭心居,您去那裡看哥兒也是合适的。”
她忐忑不安地看向面前的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