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碎了,薛岚血淋淋的臉龐完整地展現出來,他的骨象極美,镌刻其中的,是透體而出的冷峻鋒銳,原本冷白的皮膚因為失血而更加雪白,眼角眉梢都染着從無數鮮血裡帶出的兇戾與霸道。
唯有右邊靠近眼角的臉上用墨色刺着字,漆黑的墨色形成一個死字。
薛岩的手碰上去,薛岚本能地想躲,似有什麼不堪的記憶浮現萦繞,薛岚的身子緊繃着,拳頭死死攥緊。
心下歎息,薛岩輕聲道:“岚兒,莫怕,莫怕,咱們一條心。是時候了,你要活在陽光下。”他蒼老的聲音說着這樣的話,咬了咬牙,擡起手裡的匕首,當先劃了下去……
馬車已經走了好幾條街,沈甯音坐在車裡,心情十分複雜。
她原以為自己重生換了親事,就能憑借前世的記憶輕松改變所有,可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個教訓。
這輩子雖然昌平侯不會似前世一樣失去所有實權,可失去權利,大不了像前世一樣成為邊緣,閑散度日。
而現在侯府得罪了薛岩,這個老瘋子上輩子因為幹兒子的死,幾乎殺了聖朝半壁江山。
那副使大人在诏獄裡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隻怕一個不好侯府被清算就要雞犬不甯。
“少夫人,到了。”蘭香的聲音将她思緒打斷。沈甯音才發現已至侯府角門。
将将下車,斜刺裡就沖出來一個人。
沈甯音還沒反應過來,跟車的家丁就把人給拿住。
男人的哀叫聲裡,傳來旁邊女子的驚慌呼喊:“快住手!”
沈甯音定睛一看,陳青霜跑了上來,泫然欲泣:“沈姐姐,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能拿家兄撒氣啊,你快放了他。”
低頭瞧過去,沈甯音果然見那陳守嶽臉色難看地瞪了過來。
沈甯音心情本就不好,此刻也不想與他們多磨叽,揮了揮手叫人放開了他。
陳青霜連忙扶住了她哥。
沈甯音幹脆站在原地,貌似好脾氣地直接問:“有事麼?”
大有一副說完事兒就要當場逐客恕不接待的架勢,奈何陳青霜裝作不知,陳守嶽又真的不懂。
陳青霜臉上堆着笑:“沈姐姐,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該不打招呼就帶了哥哥來去見你……”
沈甯音打斷她:“那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陳青霜連忙道:“今天是來拜見的。”她掏出了拜帖,拜帖有個褶皺,顯然被人摔打過。
陳青霜委委屈屈的,漂亮的眼睛裡蓄滿了淚,仿佛随時都可能掉下來,她強忍着,微啟紅唇:“我遞了帖子,裡頭的嬷嬷說你不在,不讓我們進去……”
“……”沈甯音想起來了,上次之後,她的确吩咐過陳青霜上門務必攔着,她不想見,看來自己身邊兒的那些個侍郎府裡帶來的人,也還有些用處的。
“父親說,讓四哥一并過來道歉的……”陳青霜生怕沈甯音誤會,連忙開口解釋。
沈甯音心裡有些不悅,但陳大人既然是叫人拿着拜帖來的,倒也沒壞了什麼規矩。
隻是一碼歸一碼,陳大人雖幫了忙,但也不是沒拿着好處,捉拿亂黨的功績是實打實的政績,也是他升遷的臨門一腳。
沈甯音不會拂了他的面子将陳青霜跟陳守嶽趕走,但她這會兒也并不想接待他們。
沈甯音轉身就往裡頭去,身後陳青霜連忙跟上,陳守嶽盯着沈甯音的背影冷哼了一聲也很不情願地跟在了後面。
剛踏進門口,陳氏兄妹就被攔下了。
陳守嶽瞪了那些仆從一眼:“沈甯音,你什麼意思?還不快讓這些奴才讓開!”
沈甯音轉身看向他二人,笑容不達眼底,看起來卻照舊似拂面春風般溫柔端方:“啊,是這樣的,妹妹和陳三公子既是來侯府遞的拜帖,男客自然要世子點頭才行,你們再等等吧。”
“等到什麼時候!?”陳守嶽猝不及防聽到這,連忙伸手扒住了門框。陳青霜也是一臉的錯愕。
沈甯音的話輕飄飄地落在他們耳朵邊兒:“等到世子回來。”
陳守嶽看着她慢悠悠走遠,這下顧不得倚仗着她的“喜歡”了,心慌得不行:“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沈甯音和一群仆從都走遠了。
風吹過,身上涼,心裡也涼,陳青霜從沒想過有一天,那麼疼自己的沈家姐姐竟然會這樣冷淡的對自己。
陳青霜想,自己不是已經道歉了麼?她憑什麼不原諒自己?憑什麼不繼續對自己好?
陳青霜捏緊了帕子,眼睛酸酸的,心裡也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