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很明顯地慌了,但她攥緊裙裾很有些不服氣地沖沈甯音放了句狠話:“你給我等着。”喊完扭頭就跑。
沈甯音倒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不自量力的女子。
恭恭敬敬沖心正禅師道了聲謝,談到此來拜訪,心正禅師看了一眼侯府衆人,卻是以忙為由拒絕了。
寒山寺的僧人走完後,沈甯音低頭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管事。
現如今圍在一起的仆從家丁都等着管事拿主意,可管事得了老夫人的命令,他是來算計沈甯音逼着她主動回去的。
他若這會兒醒,覺着定叫少夫人猜着剛才是故意沒開口解釋,等看她笑話的。
那還不如接着暈。
他能等,沈甯音卻不耐,沖殿外候着的染竹招了招手:“拔根簪子來。”
沈甯音手裡捏着染竹的簪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戳在管事的大腿上。
“啊!!!”管事一聲慘叫捂着腿幾乎要跳起來。
他紅着眼睛怒瞪着沈甯音:“少夫人!您是要打殺了奴才麼!?”他在侯府多年,料定沈甯音不敢。
沈甯音直起身子,接過染竹遞來的帕子擦手,露出個溫柔的笑:“若傷得嚴重醒不過來,這樣的話就得從上京城挑個能治療内傷的好郎中過來。不過,既醒了,也是要請的。”
管事皺眉愣住,完全沒想過少夫人竟是這個意思。
沈甯音沒管他怎麼想,隻沖旁邊兒一個家丁道:“你往上京去找回春堂的坐堂郎中來。無妨花多少錢,定要将人請來。”吩咐完,又叫其他人先送掌事的去寺裡找僧人療傷。
染竹當場就急了,想說什麼,沈甯音卻用眼神制止了。
她這一番操作下來,管事的懵了,家丁們都懵了。
原本想着這少夫人軟和好拿捏,又害得他們一整夜在外頭找尋,等傷好了就要大展能耐的。可此時此刻,家丁們忽然又覺得這麼想的自己簡直豬狗不如。
回春堂可是上京城最負盛名的醫館。
就算是上京城的富貴人家,也沒人願意給奴才們請這種級别的郎中來。
少夫人這以德報怨的姿态簡直可憐,衆人看向她時,都仿佛覺着她頭頂那尊菩薩都沒她聖光嚴重……
管事的得意洋洋,而仆從們卻都心情複雜。
沈甯音跟染竹蘭香一道出大殿,還沒走過那一排的廊庑,蘭香已經忍不住噘嘴:“您瞧那管事小人得志的樣子!少夫人,咱們何必忍他?”
染竹也着急地提醒:“少夫人,您興許不知,那回春堂是上京最好的醫館,貴得吓人的!”
蘭香一聽小臉更耷拉:“咱們花了銀子,那管事的也不一定會念着您的好哩。”
沈甯音腳步略頓,面紗下的嘴角略彎:“急什麼?我就是要用最好的郎中,用最貴的藥。”她轉眸看向兩個丫鬟:“我可有說過是我自個兒掏銀子?”
蘭香與染竹對視一眼,染竹當先明白過來:“少夫人好一招借花獻佛。”
“花侯府的銀子,收買人心。”
沈甯音點點頭:“還不算笨。”
“可是……”染竹皺了皺眉:“那管事的資曆老,未必會受咱們收買。”
沈甯音笑着搖頭:“侯府下人那麼多,他不行,自有别人能瞧見的。”
自己在昌平侯府沒有任何根基,想要收買老夫人手裡的老仆從簡直癡人說夢,沈甯音隻是要對老夫人表明自己不會回去的心,也是博一個良善主子的清名。
更多的,沈甯音并不打算多解釋,轉眸:“對了。去打聽方才那女子。”
寺廟裡頭魚龍混雜,但那女人似乎不是特别注重消息的貴人,很容易就打聽出來了。
女人叫梁玉霜,是從涼州城過來的客商。
沈甯音站在台階之上俯視被壓着的梁玉霜時都有些驚詫。涼州城地處邊塞,與上京不知隔着幾千裡遠。就算女扮男裝,這女子能平安抵達上京也是件十分困難之事。
沈甯音收起了小瞧的心思。
“你這個壞女人!放開我!我可是合法的!我有通關文書!”
梁玉霜掙紮着,憤憤盯着沈甯音。
蘭香與染竹都有些意外,那女人雖可惡,但以自家主子往常的性子也不會太往心裡去,而這次竟然專門命人将其帶過來。
梁玉霜被放開後,一邊揉捏胳膊一邊顫着聲:“我警告你!我出來時,可是叫丫鬟在京城内報備了的,我若是出事,遲早查到你頭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她說完,臉上的表情就好了一些,仿佛有底氣了。
沈甯音眼睛都沒眨一下,微笑:“你既這麼懂法,那該你負的責任,難道想要推脫?”
梁玉霜一愣:“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沈甯音擡手,手心攤開,蘭香已經往她手心裡頭放了一張紙箋。
沈甯音款款歩下台階,将那紙箋往梁玉霜眼前一展:“喏,賠銀子吧。”
梁玉霜瞪大眼睛:“我就是圍觀了你的暴行!憑啥讓我賠銀子!!!”
沈甯音也不惱,淡聲道:“你再仔細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