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霜将那紙箋薅在手裡定睛看過去：“湯藥費，誤工費，情緒安撫費，二十兩？！”

梁玉霜抓着紙箋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甯音輕笑着補充：“是一人二十兩，傷了三人，攏共六十兩。”

梁玉霜狠狠撕掉了紙箋，眼眶都紅了，憤怒地看向沈甯音：“你怎麼不去搶！”

“放肆！”蘭香叉着腰上前：“憑你也配這樣同少夫人說話！”

梁玉霜瞪大了眼睛，上一次她隻記得沈甯音心狠了，沒想到這會兒身邊又多了個聲音大的。蘭香吼起來的聲氣兒簡直像是水開了的瓦壺。

“蘭香。”沈甯音擡了擡手，看向梁玉霜：“我昌平侯府的奴才每日裡做事殷勤，主子經常打賞，月例、賞錢，算個五兩不過分吧？還有用來潤眼的藥得用好的，怎麼也不能叫人留下什麼後遺症。十兩銀子已經算少了。還有萬一當真留了後遺症，五兩銀子可不夠賠！”

“你！”梁玉霜擡手指着沈甯音的鼻子。

沈甯音眼神一下冷沉，直直的看進她的眼睛：“你那灰土裡面可是摻着石灰呢！你别告訴我你不知情！”

梁玉霜眼神閃躲，拔高了音量：“我真不知！我就是、就是在修繕廟宇的地方随便抓了一把。”

沈甯音冷笑：“随便抓了一把？你可真是天真無邪。”

“六十兩，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她一錘定音。

轉身時，沈甯音并沒去聽梁玉霜的大喊大叫。

一個能從涼州城輾轉前來上京的，又豈會是什麼純良天真的人？至少，沈甯音不信。

“去她住所讨銀子，倘使她不給，就送去見官！”沈甯音頭也沒回。

梁玉霜不是喊着法律麼？那沈甯音就給她法律。

沈甯音回到西邊兒靠牆根的偏僻廂房。

她提筆抄經，沒抄幾筆便有人來了。屋子裡的檀香剛點上，青澀的滋味尚未散盡。

門口上傳過來染竹急促的腳步聲。

沈甯音沒擡頭：“怎麼？這麼快收好銀子了？”她倒是沒料想那梁玉霜一個邊城來的商賈，能如此爽快掏銀子。

這時間上，前後隻夠他們去一趟她住的通院。

“不是。”染竹說完這兩個字，忍不住停了片刻。

沈甯音意識到沒對，皺眉擡起了眼睛，目光詢問。

染竹才小聲道：“沒收着錢……”

“她沒錢？”沈甯音蹙緊眉頭。

染竹搖頭，支支吾吾：“是，是世子爺來了。”

沈甯音提起筆來。

染竹苦笑着繼續道：“世子爺給那女人把銀子免了。”

沈甯音手裡的筆空懸着，一滴剛蘸好的墨汁滴在了宣紙上。她低頭一看，一整篇俊秀的經文毀于一旦。

“少夫人……”染竹看她愣怔，以為主子是醋了，隻在心裡替主子難受。

沈甯音擱了筆，臉上看不出喜怒：“世子人呢？”

沈甯音一面往外走，一面将挂着的鬥篷披在身上。

天色到了下午，沒有出太陽，但也沒下雨，寒山寺的空氣中充斥着濕潤，風一吹就冷得很。

沈甯音出來得匆忙并未弄暖手的手爐。

染竹跟在她身後，主仆二人轉過走廊，繞過人群，月洞門外，便是與貴人所在的廂房隔開的地方。

“少夫人，您慢點走。世子就在那邊。”染竹擔心主子的心情：“奴婢先過去通傳。”

沈甯音擺擺手：“外頭不比府邸，你不用這樣。”

很快的，她便看見幾個人在那裡笑着指指點點。

“沒想到貴公子喜歡這樣的可人兒。”

“呸，你是吃不着葡萄酸了吧唧？沒看見那小娘子哭起來梨花帶雨的？那模樣身段，換了你你不會心猿意馬？”

人們在說着些不着邊的。

染竹道：“少夫人……您别聽，都是些蠢話。”她說完連忙上前去驅趕人群。

沈甯音并沒有回答，也沒有什麼表示。

她在走廊上，隔着天井看着那邊廳堂内的人。

那笑着安撫女人的俊美男子，不是秦耀陽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