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有些心亂,眼角餘光下意識瞥向門口那人,腦子裡沒來由想起先前與那人在屋中裹傷之事,當時還不太覺着。
這會兒臉上、脖頸處仿佛蔓延起熱意來,愈發地不自在。
她摸了摸脖頸:“哦……”微側過身,擡起了受傷的胳膊任由柳郎中診傷。
傷口在先前的拉拽裡頭滲了血,沈甯音也還沒來得及看。
“這手法不錯啊。”
冷不丁的,沈甯音聽着了柳郎中的誇贊,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傷口。
先前她醒過來的時候,傷口就已包好了,那時沈甯音本打算等回了府邸再松開來瞧瞧的。若然實在不像話,她打算自個兒重新縫。
柳郎中醫術是好,但論起傷口打理,沈甯音更自信些。
但柳郎中眼界極高,能叫他誇贊的,本就不同尋常。
“都沁出血來縫線也不曾散開。”柳郎中簡單處置了下傷口,又囑咐她派人去拿祛疤的藥膏,這才問起是誰縫的。
沈甯音心底有幾分尴尬,略說了幾句敷衍過去。
她是真沒料到薛岚真會縫傷,誰能料到,一個擅長縫屍的人能有這等手法?
等把柳郎中送走,薛岚還站在那。
這會兒,沈甯音已經冷靜了不少,她整理了一下衣袂:“天色不早,薛大人還有事?”
薛岚抄着手看她,也沒走:“還裝?”
沈甯音剛想皺眉反問,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心下頓時提了起來。
昌平侯府再忌憚薛岩,卻也不能忍着他薛衙内賴着内宅家眷的院子不走的。于理不合不說,也影響她的聲譽。
沈甯音正思忖将人藏在哪兒。
卻聽一個清亮的童音在外頭有模有樣:“薛叔。我可以進來麼?”
意識到是南燭,沈甯音這才大大松了口氣。
南燭雖詢問過了,可也沒經過裡頭同意便推門進來。
蘭香就跟在他後頭,開着的門外還跟着個無奈的春渠。
沈甯音看見春渠還頗有些納罕,沒料想這小大人還挺有本事,連春渠都制不住他。
蘭香一臉無奈:“對不起,少夫人,南小公子他……”
薛岚垂着眼眸與南燭四目相對。
沈甯音便揮了揮手,沖蘭香小聲吩咐:“咱們先出去。”
等出了門子,冷風一灌,沈甯音終于清醒了——裡頭燒着銀絲炭,暖和得緊,那可是自個兒的屋子,她憑什麼讓出來?
可她手剛搭上門扉,沈甯音又有些後悔。
蘭香見了,猶猶豫豫:“要不,奴婢讓薛大人與南小公子換個地兒說話?”
“不必了。”沈甯音松開了手。
她話才剛剛從嘴巴裡講出去,這立馬推門回頭,委實有些太不好看,咬了咬牙:“你去灌幾個湯婆子來。”
祁秀院常年備着熱水,湯婆子倒也方便,沈甯音抱着暖呼呼的湯婆子,這才感覺活了過來。
她閉了閉眼,依舊覺着冷,懷裡暖和,總有地方是冷的。沈甯音又着實不放心旁人來守,唯恐叫薛岚把南燭給帶走。
她得親自看顧着。
過了良久,門才開了,沈甯音隻覺得眼皮重得很,強打起精神,拉過南燭的手。
小男孩兒分外乖覺,她一牽,他便靠了過去,就站在她手邊。
而這一切,薛岚隻看着,沒開腔。
等沈甯音看過去時,他才雙手抱臂,冷冷道:“他胡鬧,你一個大人,也跟着胡鬧?”
“……”沈甯音也知道南燭的身份,一時無言反駁,順手把孩子拉到身後,捏了捏孩子的手掌,半晌,才用蒼白的嘴唇幹巴巴地說:“我很小心的。”
薛岚面具下的薄唇張了張,一時間隻覺臉上的傷口又癢起來,他握緊了手,手背上青筋冒出來。
沈甯音低着頭沒敢說話,她素來觀察細緻,自然也瞧見了他的異常,不過她也隻以為男人是氣的。
薛岚松開手臂,将手掌背到身後:“罷了。”他看了眼南燭:“燭哥兒留下吧。”
沈甯音有些意外地擡眼看過去,薛岚已經轉身往外頭走,一面走,一面用最冷的聲音說:“一切有我。”
好半晌,她感覺手臂被晃了晃:“少夫人,薛叔走遠了。”
“……”沈甯音有些無語,低頭看着那南燭。
小孩兒難得笑了笑,很腼腆,眼睛卻是彎彎的:“我冷。”
沈甯音随手将湯婆子塞了一隻到他手裡,又覺着不夠暖和,于是吩咐蘭香去重新灌了幾個。
“少夫人多給幾個,柴房漏風。”南燭抿着唇,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不光會說話,還會撒嬌。
沈甯音都給氣笑了,拉着他手,蹲下道:“誰說要叫你睡柴房了?”
“趕明兒你那冰塊兒一般的薛叔怕是要把我這院子掀了?”
南燭歪着頭想了想,表情認真:“他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