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到底是自私的,沒落到自個兒頭上的時候,誰都要自掃門前雪罷了。
“娘。”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拉扯間,柳小郎君的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地上,仿佛不知道疼。
蔡氏正在心下感慨柳家倒黴,沒料想沈玉珠到了門口。
屋子裡衆人皆是愣怔住。
蔡氏見了她,連忙上前去捂着女兒的手,眼神焦急:“玉兒,你病剛好些,跑出來作甚?下人們都是怎麼看顧的?”
蔡氏正要叫人将姑娘帶回房,卻被沈玉珠掙脫開去。沈玉珠跪在柳小郎君身邊兒砰砰朝着祖父磕了幾個響頭:“祖父,柳小郎君沒了爹爹,柳郎中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您就幫幫他吧?”
沈甯音轉眸一看,隻看着柳小郎君的目光定定地瞧着沈玉珠的側臉,少年人的目光皆是清澈的,便是最無助的時候,也不摻任何雜質。
可沈玉珠在家裡并不受寵,沈定山哪裡能因着他便改了主意?
好一陣沉默之後,沈甯音歎了口氣。她走到兩個小輩跟前,沖他們擡起手:“先起來吧。”
沈玉珠擡起臉,神色倔強:“姑姑,連你也要攔着我麼?”
沈甯音露出個溫和的笑,手上使力,将不情願的小丫頭拽了起來,又去拉柳小郎君的胳膊。後者滿臉的戒備。
沈甯音便輕笑道:“你若不起來,我要如何去救你祖父?”
沈甯音聲音不大,可堂屋裡衆人卻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沈夫人。
等蔡氏領着女兒與柳家小郎君離開後,屋子裡就隻剩下了沈夫人、沈甯音與沈定山。
“你真是瘋了!”沈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你當皇城司是個什麼地方?诏獄又是個什麼地方?”
沈定山臉色難看,也盯着沈甯音,低沉着聲音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在侯府伺候你夫君,摻和這些做什麼?”
“你若是惹出事端來,辱沒侯府,更牽連上咱們家!”
沈甯音早知他涼薄,數落自己不過是怕被牽連。當下不疾不徐地呷了一口茶:“父親不必憂心,我既是自個兒應承的,一切事務皆由我一力承擔。”
沈定山聽她講出這等劃清界的話來,心下莫名覺着窩火又憋屈。
柳郎中是侍郎府的座上賓,原該是沈定山來管的,如今他不肯管,叫沈甯音管了去,他又覺得臉上無光。
沈定山橫豎看女兒不順眼,語氣就更冷了:“你此時回來,到底所為何事?”
沈夫人冷言冷語地搭腔:“莫不是聽着什麼風聲,專程來瞧家裡笑話的?”
沈定山本就對沈甯音有了看法,這會兒經沈夫人一挑唆,看向沈甯音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沈甯音摸着茶盞的手略頓,目光沒什麼波瀾,隻是看着沈夫人道:“母親慎言,女兒也是出自侍郎府,是父親嫡出的女兒。”她把個嫡字咬得極重。
沈夫人一聽,臉色瞬間就黑了起來,但有些話,卻又不能反駁。
見她閉了嘴,沈甯音才娓娓說明了來意。
沈定山聽罷眉頭蹙緊:“你是說孫先生?”
“正是。”沈甯音颔首。
沈定山蹙緊了眉頭,頗有為難。其實沈甯音也知緣故,孫靖元在僞朝時曾名噪一時,僞聖在位時,就曾想請他出山教導太子,隻是還沒成行,僞朝就傾覆了。
沈定山現在是既想得昌平侯府的好處,又不想承擔任何風險。
可天底下,哪裡有這等好事呢?
沈甯音彎唇,她也懶得戳穿父親的心思,隻道:“請孫先生來,是為着教導侯府裡的哥兒,昌平侯府得聖人看重,便是請了他來,又能如何?”
見沈定山還在猶豫,沈甯音索性道:“父親隻要修書一封,請先生出山之事,自有侯府的人去辦,到時候請不請的來,也不是您這兒的事了。”
沈定山一聽,也覺有幾分道理,當下擡眸盯着沈甯音的眼,沉聲道:“若我寫了這推薦信,柳太醫之事……”
沈甯音站起身,盈盈一拜:“若女兒救不出來,禍事我一力承擔,若救出來了,功勞都歸父親。”
聽她這樣說,沈定山這才滿意地捋了捋胡子:“這可是你說的。”
“是。”沈甯音臉上笑意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