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期待的笑話并沒出現,沈甯音似乎不計前嫌,非但沒給沖撞過她的姊妹攆走,反倒是好生招呼着。像團柔韌綿軟的棉花。
闵氏沒看着笑話,隻得輕蔑地睃了沈甯音一眼。
衆人出得松鶴堂,周婉想上前與秦耀陽搭話。可秦耀陽這幾日分外不願見她,尤其紅葉還在他身邊的情況下,秦耀陽幾乎能想象出周婉必定是要鬧的。
沈甯音剛走上抄手遊廊,身後的秦耀陽就趕了上來。
“世子?”疑惑地停步,沈甯音隻掃了一眼遠處憤憤的周婉,瞬間便明白了秦耀陽這是找自個兒做擋箭牌來了。
無傷大雅的時候,沈甯音是識大體的,她也不戳破,還樂意給男人遞台階:“世子要去祁秀院坐坐麼?”
秦耀陽愣了一下:“對……對的。”他看向沈甯音的眼神都變得溫柔與感激:“走吧。”
沈甯音轉身的時候,秦耀陽就與她肩并着肩。
主子們在一處的時候,下人都懂眼色,蘭香攔着紅葉落在後頭跟着,給主子們留出說話的空間。
“甯音,賞菊宴之事,你真要帶着她們去?”秦耀陽突然問。
“是啊。”沈甯音轉頭看向男人,笑容一如往昔,端雅持重裡透着股子清冷,平白有種疏離感。
秦耀陽一時覺着不太敢看她,覺着定是自個兒胡思亂想了,他定了定神,認真道:“那種宴會規矩多,怕是不好找上好人家。你若真想給妹妹們尋親事,不如叫母親或者祖母去打聽打聽。”
秦耀陽的話倒是叫沈甯音有些動容,倒不是說有多感動。而是,在前世,秦耀陽就不是個愛理事的。
前世的秦耀陽在沈家被封之後春風得意,還靠着元妃這層關系與元妃之子走得很近。五皇子跟二皇子昭王打得有來有回,不出兩年,二人便會與醉心長生術的聖人形成微妙的平衡。
而如今,他竟會開口過問内宅之事。沈甯音彎唇笑了笑:“世子,母親與祖母怕是不肯的。”
“這有何難?我替你去說。”秦耀陽大包大攬。
他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長輩,被偏愛的人,總會認為别人對他的好就是這人的全部。
沈甯音聲音恬淡:“好。”她并不抱什麼期待,有,自然是好,沒有,也不會失望。
秦耀陽沒能瞧見妻子如預料一般驚喜的表情,不禁有幾分忐忑。
他捏了捏掌心,猶豫了一下,擡眸道:“甯音,昨晚的事,你不會生氣了吧?”
“昨晚有什麼事?”沈甯音輕笑着,眼神坦然地看着他。
“昨晚,那幾個後廚的下人着實氣人。”秦耀陽忙道:“我沒派人去回你,是怕你操勞,擾你清淨。”
男人這般體貼在意地解釋着事情,再配上這般好看的一張臉,誠然,若非她知道他那些個龌龊事,若非她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十六歲靈魂,在這樣一個連外人都覺得秦耀陽寵妻無度的情形下,很難不會被蠱惑。
秦耀陽伸手握住沈甯音的手,沈甯音眉頭輕蹙,但也沒躲。
秦耀陽将那柔荑握在掌心,沈甯音的感覺,并不似情人間的親昵,那感覺,就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沒有臉紅心跳,沒有任何旖旎心思。
這樣的感受甚至都及不上碰着旁人的緊張忐忑。
沈甯音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雙兇戾的眸子,那雙眼眸深沉若淵,烏沉沉的瞳仁裡,仿佛有說不盡的故事。這一瞬間,胸腔内勃動的心髒仿佛加快了許多。沈甯音意識到的時候飛快地抽回了手。
秦耀陽看着陡然空了的掌心,再擡眼時,妻子已經轉身不看他。
“世子不必解釋,妾身都明白,更不會怪罪和生氣。”沈甯音的話是溫和平靜的,依舊是那一股子叫人安心的感覺。
秦耀陽心情放松之下嘴角不由自主上翹:“甯音,你這般善解人意,真是太好了。”
沈甯音垂眸淺笑,眼角餘光瞥見後頭跟着的紅葉。
紅葉今天穿戴得與往日不盡相同,沈甯音前世見多了冷元景後宅那些個在男人面前争風吃醋的妾室,眼力還在,一眼就瞧出這俏丫鬟臉上薄施粉黛,這等妝容襯上她年輕姣好的容顔,就像是天生如此般。還有她那一身的大丫鬟裝束,也像是改過的,能将那纖細腰肢勾勒得優雅完美。
紅葉的心思不寫在臉上,又處處透着勾引。她這會兒正豎着耳朵想聽。但因隔得遠,又有蘭香攔着,沈甯音估摸着紅葉也聽不見什麼。
沈甯音許是多看了她一眼。紅葉發覺後連忙低下頭去。
秦耀陽順着沈甯音的目光回頭,看見紅葉,他蹙了眉:“甯音,你昨晚為何派她過來?”
“妾身怕您在書房處沒個貼身的人伺候着不方便。”沈甯音笑着道:“昨兒我聽說紅葉給廚房裡那些個刁奴打了,妾身覺着,也不能怪她。”
沈甯音想賣個好,所以替紅葉說話。可話落在秦耀陽耳裡,又有另一層意思。
妻子叫個女人過來伺候睡覺,如今還替這女人開脫,偏這人還是周婉身邊的。
秦耀陽越想越亂,越發覺得不是滋味。
沈甯音見秦耀陽臉色不愉,軟聲問:“可是世子不滿意?”